正文 第11章 愛情最初的模樣(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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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晴知道自己會醒過來,就像每天早上睜開眼看見清晨的陽光,噩夢做得再久,也總有醒過來的時候。所以她從不懼怕噩夢。噩夢裏都是火。火本來是可愛的東西,可以做飯,可以取暖,可是它也能成為凶器,成為毒蛇猛獸。

她張了張嘴,喉嚨像被撕裂了,隻能發出破碎的音節。

病房裏有紀多瀾守著。

他眼底深沉的陰暗,握著她的右手:“多晴,你感覺怎麼樣?”

她發不出聲音,指了指桌上的水杯。

多晴嗓子裏冒煙,喝了半杯水才覺得舒服一些,躺在病床上失了一會兒神。哥哥什麼都沒說,隻是看著她,靜靜地,生怕驚擾了她似的。多晴昏沉著又睡過去,醒來病房裏亮著燈,窗外已經黑透了,祝平安拿著一本書單手撐著腦袋,正靠在桌邊上。

看見多晴睜開眼,她很高興:“你醒了,餓不餓?你阿姨送來的魚湯還是熱的。”

多晴張了張嘴,喉嚨還是很痛,發不出聲音,隻能指了指桌上的水杯。她想喝水。祝平安忙給她喂了水。多晴緩過神來才覺得疼,她身上很疼,火燒火燎的。

“你不要亂動,有小塊燒傷,很快就會好的。”

多晴點點頭,沒有打點滴的手放在小腹上,真好,她好堅強。

“寶寶沒事,你真是命大啊。”祝平安想笑,扯了扯嘴角,卻哭了,聲音也啞了,“……你差點沒命了知道嗎?就知道逞強,讓別人恨你恨得要害死你,你收斂點不行啊。就算是為了寶寶著想……”

多晴眨眨眼,把手覆在祝平安的手背上。

祝平安一邊哭一邊埋怨她:“要不是付老師去找你,把你救出來,你肯定被燒死了。沒想過自己會被燒死吧?——真是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多晴的身體沒什麼大礙,隻是輕微燒傷。

她的身體不錯,把孩子保護得很好。付雲傾燒傷的程度比她嚴重一些,不過都是看不見的地方,可以通過植皮解決。他一直待在監護室裏。多晴去看他,透過玻璃,他麵色紅潤睡容乖巧。她便放了心,其實他醜點也沒關係,她也不會嫌棄她。

關於那場火災,大家都刻意瞞著她。

不過多晴也猜個差不多,林嘉給她剝山竹吃,她突然問:“蕭漫她現在處境怎麼樣?”

“她自殺了。”

多晴愣住。

“不過又被救出來,在其他醫院裏,她總會為她的狠毒付出代價的。”林嘉說完,眼神又變得惡狠狠一些,“以後不要丟三落四的,什麼都隨便網辦公室裏一扔,家裏的鑰匙被人拿去配了鑰匙都不知道!你有沒有腦子!”

她鬆口氣:“沒事就好,要是死了太便宜她了。”

“看不出來你這麼壞啊。”

多晴嘿嘿笑,快快活活地吃著水果。

她不願意出院,也不嫌無聊。每天沒事就跑去監護室,小護士們不放她進去,她站床邊看他。他也看著她精神奕奕地對他笑。多晴隔著窗戶衝他做鬼臉。這樣什麼都不說,隻是靜靜地看著對方的眼睛,就覺得很踏實很幸福。

多晴的飯量越來越好,去做產檢,醫生說寶寶發育得非常好。這娃娃也真是小福星,她能嚐得出酸味。景信買來的糖葫蘆,她把外麵的冰糖咬掉,吃得津津有味。景信幹脆給她買大山楂,紀多晴把一隻藏著沒丟的竹簽拿出來串起山楂葫蘆,在醫院的走廊裏得意地晃來晃去。

付雲傾已經從監護室轉到普通病房。

他很喜歡看著她吃東西,她拿著山楂葫蘆去找他,看見有個麵容熟悉的老婦人在門口張望。她也隻是在門口望了望,然後走到休息椅上坐下。

是付雲傾的媽媽。

多晴覺得她的樣子很可憐,走過去輕喚了一聲:“阿姨。”

“是你啊。”付媽媽仔細打量著她,“我都大夫說了,你身體沒事了吧?我本來該去看看你的,可是,雲傾他不認我,我以什麼身份去看你?”

這些話說得合情合理,這老太太倒是個門兒清的人,一點都不糊塗。

“怎麼不去看看他?”

“我進去,他不想看到我,傷好得更慢。”她歎口氣,“唉,我都一把年紀了,再給孩子添這種堵幹什麼呢?”

上回他們也是因為這個吵架,她已經很後悔了。他討厭的事情,她又何必幫著別人找他的不舒坦。多晴坐在旁邊慢慢咬著糖葫蘆,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些日子天氣不錯,總能看見光線牆上的窗戶落在走廊的地上,有金色的細小塵埃在陽光下無所遁形。多晴伸出手,陽光熱烘烘的,她真的好想跟付雲傾一起出去依偎著曬曬。

付媽媽打量她半天,驚喜地問:“你……你是不是懷孕了?”

“能看得出來嗎?”

“……是雲傾的孩子?”

這不是廢話嗎?多晴含糊不清地說:“我倒想不出除了他還有誰。”

付媽媽露出又驚又喜的表情,手足無措了半天,聲音都激動不已:“雲傾都要有孩子了,我……都要當奶奶了……”

“是啊是啊。”

付媽媽又兀自笑了一會兒,真是上了年紀的人,什麼都藏不住。

“你是個好孩子,你要好好跟雲傾過日子,不要跟他吵架。他以前性子很好的。小時候就很體貼。他上小學時家裏日子也不是很好過,他放了學就早早的回來幫我洗菜,吃過飯自己去刷碗。那時他爸爸不在家,他就是個男子漢,很懂事,也很孝順。其實都怪我,要不是我,他能好好的健康快樂地長大。他現在不認我,根本不怪他。現在想起來,我也是很後悔的,隻是已經後悔也沒什麼用,再也回不去那個時候了。”

付媽媽攏了攏白頭發,悵然地看著病房的門,一門之隔,她隻能坐在這裏。

“可是喜歡別人是沒有錯的,勉強過日子也得不到幸福的。”

“你不明白。”付媽媽沉默了一會兒,艱難地開口,“雲傾小時候被綁架過。”

“那不是你的錯。”多晴說,“你不要把什麼都歸結到自己身上。”

“你不明白,你隻知道他被綁架過。可是你不知道……那個時候……我是昏了頭,跟那個男人商量好,綁架我的兒子,然後跟我的丈夫要贖金……我總以為男孩子,不過是被關個兩天,那個男人說不會打他,也不會餓到他。我當時怎麼那麼狠心,就同意了。那個男人要做生意需要本錢,我那個時候真是年輕,被所謂的愛情衝昏了頭腦……結果,贖金是拿到了……可是事情敗露了……我的丈夫跟我離了婚,我嫁給了那個男人,生了兩個孩子……後來又跟那個男人也離婚了……那樣一個唆使我綁架兒子的男人,我怎麼就能相信他能真心對我好啊……女人有時候真是傻得可憐,後悔藥都沒得吃的……所以,雲傾恨我都是應該的,那個時候,他滿心的希望媽媽能去救他,他那麼愛我信任我,可是……現在我沒辦法,我離婚了,跟那個男人生的兩個孩子都不管我,我也隻能跟雲傾要生活費……我知道雲傾看見我討厭,可是我也得生活,我隻能靠這個兒子……隻有臉皮厚點才能活下去……”

多晴靜靜地坐在走廊裏,連付媽媽什麼時候離開的不知道。

半晌,她走進病房,他正醒著,左手打著點滴,右手拿著一本書,在柔和的光線裏,像個落難的天使。這個世界上如果有天使,一定是他這樣的。

他放下手,朝他伸出手臂,微笑:“這是怎麼了?山楂很酸?來給我嚐嚐。”

她把頭靠在他的胳膊上,閉上眼睛:“疼不疼?”

“現在不疼了,之前很疼,疼得受不了。”

“那還救我?”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當時什麼都沒想就衝進去了,把你抱出來才後悔,要是你死了,我再把命搭進去多不劃算。”他喉嚨裏滾出笑意,“還好當時衝進去了。”

“是啊,一屍兩命呢。”

“……真的是我的?”

“你不是找私家偵探調查過了嗎?”

“這都知道?”

“哼,陰險狡詐!”

“彼此彼此。”

他摟著她,聽她迷糊地嘀咕:“雲傾,我困了。”而後呼吸漸漸均勻下去。

那天林嘉從多晴家裏出來,就打電話給他,讓他過去陪她。他剛回來,風塵仆仆地趕過去。剛到樓下習慣性的抬頭,看見那窗戶裏火光滾滾。他覺得呼吸都快停止了,消防隊的車正開過來,他一秒鍾也等不了,隻怕她有意外。他知道她會自救,她一向很聰明。

可是,如果——

幸好沒有如果。懷裏是皮毛溫順柔軟的小狼崽子,她還在,懶洋洋地打盹。真好。幸好她還在。

2

轉眼兩個多月就過去,付雲傾出院,多晴也開始休產假。

她的產假休得比較早,這全憑醫生開的不適宜繼續工作的證明,還有孩子他幹爸在社裏一手遮天的權勢。不過前者的作用明顯比後者大。生活一下子從忙碌變成無所事事,她也沒覺得什麼不習慣。用李默然的話說,紀多晴隨遇而安的能力比大街上的流浪狗都強,你把她扔原始森林裏,下次歐美大片就該拍人猿多晴了。好吧,話粗理不粗,李默然的烏鴉嘴裏也嘮不出什麼她愛聽的磕。

不過好朋友嘴巴再賤,也是可愛的貼心的,沒事就來陪著她,抱著母嬰大全,天天嘮叨著產前憂鬱症。不過在祝平安看來,紀多晴得憂鬱症,比美國攻打伊拉克是因為薩達姆偷了布什家的高壓鍋還有喜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