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眉間心頭·朱砂 (5)(2 / 3)

有朋友說,如果回到古代,一定要做男人才過癮,可以當情俠四海遊遍,攜著心上人絕塵天下,或者做個豪客,浪跡山川仗劍危難之時,可安得廣廈千萬間,也可過盡千帆皆不是。總之,就是不能做女子,沒有一點自由。

我想反駁,最後還是笑了笑默不作聲,放蕩不羈的男子就是因為始終沒有遇上他命中注定的那個人,所以止不住地流浪,一旦心裏住進了她,那此後的歲月風霜關山路程,就是統統為了她,追星逐月的自由下,總被一雙眼神細細地牽住,稍稍一動,就心疼得忘了自己,隻要還有意識,唇角吐出的名字,天長地久隻有她。

一直相信有這樣的人,因為守候而躲到了世風之外,遠遠地離開了故事。

故事裏的韓翊和柳氏,婚後濃情蜜意,過著如膠似漆的生活,喜鵲登枝,第二年,韓翊中了進士,因為不舍得和嬌妻分開,所以遲遲流連不去赴任。

有時候天地造物也真糊塗,關鍵時候,男人優柔寡斷不思前程時,總是身邊的那個女子審時度勢,顧全大局,軟語溫言相勸,大丈夫當為國建功立業,小女子自會在家守候。

得了提醒,又得了保證,他再也沒有理由推托,回家省親一去就沒了消息。

柳氏身邊的錢財隻支撐了不到一年,最後隻得變賣首飾以度日。

原本安定下來的心,再一次動蕩地被掛在了風裏,他不在的日子,四季也不那麼分明了,她朝思暮想日盼夜念,隻願他能平安地回來,告訴她路程有多遠,那邊有多麻煩,肩上扛的擔子太重,總也脫不得身回來。

不管有多難,她都要等,而且,一定要等到他回來。

很快,安史之亂爆發,京城動蕩,容貌絕美的柳氏知道自己將麵臨多大的危險,她剪掉頭發塗亂臉龐,寄身於法門寺。

在這一隅安寧下,她的心更加茫然,江山都可能易手,她又該怎樣舉旗去討伐她和他的緣分呢。

每日裏晨鍾暮鼓對著天空發呆,又在佛音青卷中收心祈禱,暗含的淚,都化成了堅定,她生命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和他團聚,再也不要分開了。

佛曰:留人間多少愛,迎浮世千重變。

別問是劫是緣。

此時的韓翊,已被侯希逸請為幕僚,待長安政局平穩後,韓翊派人尋訪柳氏,並在一個絲織的提囊上寫了一首詩。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

縱使長條似舊垂,亦應攀折他人手。

這首詩其實沒有多少寫作上的技巧,深夜裏讀起來,卻能感覺到韓翊隨軍隊戎馬征戰途中,那份傷懷的憂慮,他對柳氏有著深深的惦記和濃濃的愛,隻是苦於動亂時期,人人命運難安,柔弱而貌美的柳氏能保全自己嗎?

韓翊的一問重千金,那是壓在他心上的無形的封印,幾乎讓他無法呼吸,隻有這樣看似壯烈的輕言,托著他最後的屹立。

柳氏捧著詩,攢了太久的淚一齊湧了上來,他們分開了幾個春秋,都有了想重逢怕重逢的戰戰兢兢,隻怕再見的樣子不是想念的場景,怕的是對麵那個人,丟了歸認的心。

柳氏對韓翊的擔憂,如何不懂。

一朝委屈落了草,卻是那樣頑固的悲憫,淒淒惶惶,她無法怨。

楊柳枝,芳菲節,所恨年年贈離別。

一葉隨風忽報秋,縱使君來豈堪折!

她怕的是歲月催人老,她已不是春天的好年華,心疲倦,麵色也有了風霜,即便他回來,隻怕也已不再愛。

女子的心,如嬌花嫩蕊一般楚楚可憐,等到歲月深處,盼來良人回轉,聽他的腳步到了門口,心裏的相思忽然就變成了恐慌,衣服不對了,頭發也不對,最惱人的是容顏,已經再也回不去了,那個急切趕回來的人會不會失望,會不會,就此收回了愛。

若如此,她寧願一直一直地等,也不願看到愛斷絕。

他們在詩裏這樣說,隻是給自己留一個懸崖般的退路,多難得的懂得,不難為他,也不難為自己,隻怪這歲月傷人世道不穩,隻怪我和你,有過這麼一次分離。

卻也彼此明了堅韌的心,從此是貞靜地等著他來尋她,這等待裏的數時辰,一時一秒都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