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軾的心目中,酒是“釣詩鉤”,酒是“掃愁帚”。和極好賓客的孔融一樣,豪爽熱情的他崇尚“座上客長滿,樽中酒不空”,不喜歡獨自喝悶酒,喜歡熱熱鬧鬧,和朋友一起詩酒相娛。他言:“使我有名全是酒,從他作病且忘憂。”在他的詩文中,甚少借酒澆愁的內容,寫下的多是追求自由,閑適、疏放的個人性情,以及對生活的讚美和祝福。酒賦予蘇軾飛揚的情思與靈感,讓他心思單純,歡樂時高歌,悲傷時落淚,與那些情感麻木,喜好“權術”“控製”“喜怒不形於色”的人截然不同。把對待生活的觀點和態度,盡書於詩句中。
“入城都不記,歸路醉眠中”“但喜賓客來,置酒花滿堂”“山城酒薄不堪飲,歡君且吸杯中月”“酒困路長唯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門試問野人家”“老幼扶攜收麥社,烏鳶翔舞賽神村,道逢醉叟臥黃昏”,都是他的“借酒抒懷”,充分體現了其在徐州期間的暢快心情和“樂民之樂、憂民之憂”的愛民思想。
這時候,大宋文壇盟主之位已經非學博才高的蘇軾莫屬,就連神宗皇帝也成為他的忠實讀者,每每閱讀蘇軾新作,手不釋卷,驚歎連連。更不用說天下文人儒生了,眾多慕名詩客千裏迢迢趕來拜在他的門下,希望蘇夫子指導一二。其中就有詩詞大家秦觀和黃庭堅。
世人皆言文人相輕,其實相輕的範圍也隻是因為彼此伯仲之間,水平類似難分高下,若是對方水平高出讓你必須仰視的地步,就不便妄言“相輕”了。
黃庭堅在當時已經很有名氣,後成為江西詩派的鼻祖,世人素以“蘇黃”並稱。蘇軾對他極為欣賞,以“詩思高曠,數百年來未之見也”為他點讚。但黃庭堅在拜師帖中,仍自謙為深穀的小草,仰慕蘇軾這棵高崖的青鬆,終生以蘇門弟子自居。
號稱“詩詞清新柔媚,幾追柳七”的秦觀亦對蘇軾佩服得五體投地,以“我獨不願萬戶侯,惟願一識蘇徐州”“不將俗物礙天真,北鬥以南能幾人”的詩句,明心見性,剖白心跡,前來拜謁蘇大人為師,唯蘇軾馬首是瞻。
秦觀與黃庭堅,再加上淮陽結識的張耒、杭州結識的晁補之,蘇門的這四位弟子,皆毛遂自薦師事蘇軾,對才氣縱橫的蘇軾,事得心悅誠服,肝腦塗地。在蘇東坡的有生之年,同他患難同當,榮辱與共,成為曆史上著名的“蘇門四學士”。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元豐二年(1079年)初,朝廷命蘇軾移知湖州,消息傳來,徐州父老奔走相告,從四麵八方湧來,簇擁在他們愛戴的父母官馬前,依依難舍,淚水漣漣。蘇軾在徐州工作一年零十一月,也舍不得朝夕相處的徐州人民,揮淚作別:
天涯流落思無窮。既相逢,卻匆匆。攜手佳人,和淚折殘紅。為問東風餘幾許?春縱在,與誰同?
隋堤三月水溶溶。背歸鴻,去吳中。回首彭城,清泗與淮通。欲寄相思千點淚,流不到,楚江東。
——《江城子·別徐州》
在漫長的封建社會,做過徐州父母官的人不計其數,大都湮滅在曆史塵煙裏。唯有蘇軾,這個隻在徐州做了兩年知府的使君,卻世世代代銘刻在徐州老百姓的心間。黃樓、快哉亭、放鶴亭、東坡石床、蘇堤等曆史遺跡,承載著徐州人民對蘇大人的無比尊重和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