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到最後,殘留下來的也隻是互相需要吧?比如陳世美當初並不需要包子娘親,所以能拍拍屁股就拋妻棄女;比如現在陳世美老來無依,又想起原來還有個女人在傻等,於是又回來而已。
至於感情,感情是個什麼東西?
陣陣痙攣又起,歸根結底是,她和楊煥,並不互相需要。
一抬首,卻落入對麵那雙了然的雙眸裏,那個被楊煥尊為“我們CXO俱樂部的精神領袖”的啞巴,又用一種看破紅塵卻又仿佛自傷自憐的目光,從她麵上掃過。
呂品想起那天左靜江來找她時的那句話:我不希望事情發展到某種不可收拾的地步,恨錯難返的時候才知道後悔,更希望你慎重考慮。
散場時袁圓拉著呂品交到楊煥手裏,話音裏帶著醉意:“黃世仁哥哥,我家喜兒就交給你了……”楊煥滿懷歉意地向左靜江作揖:“不好意思,你自己打車回去吧?”
左靜江拍拍楊煥肩膀,又朝呂品揮手道別,等上了車呂品才故作不經意地問:“老聽你說你們那群人怎樣怎樣,好像就是左神沒有女朋友?”
楊煥一臉無辜地轉過來:“那我算有還是算沒有?”
呂品一皺眉,楊煥連忙告饒:“開玩笑開玩笑,左神麼……他是活該!”
“啊?”
“以為自己是情聖唄,自導自演把處了三年的女朋友推給別人,現在痛苦得恨不得撞牆,還得天天在我們麵前裝淡定!”楊煥努努嘴角,“你說丫不活該誰活該?”
“呃……他晚上看起來好像狀態不好?”
“他那德性,”楊煥哂笑道,“那女人要真嫁得好,他準保一邊自虐一邊覺得自己生的偉大死的光榮。可惜——他女朋友嫁得實在太好,好得有無數彩旗飄飄來烘托她這個紅旗不倒!”
“啊?那……當初幹嘛把女朋友趕走?因為……因為自己是殘疾?”
北三環上車又堵得跟長桶陣似的,楊煥調侃的笑容一點一點黯下來,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方向盤。楊煥想“醫人者不自醫”這句話真他媽是至理名言,原來那麼多人說過他和呂品之間的問題,他都不當一回事,直到左神點撥他才如夢初醒,然而這樣通透的人,對應在他自己身上的劫,一樣束手無策。良久後他朝呂品輕聲道:“那女孩的媽媽跪在他麵前,求他放自己女兒一條生路。”
沒有袁圓陪著夜談,呂品一夜又翻來覆去地無法入眠。
聽過楊煥那簡單的幾句話,再回憶起左靜江的眼神,呂品似乎又從中多看出一種淒愴。
這就是他所說的“不可收拾、恨錯難返”?
在被子裏滾來滾去,越發輾轉難眠,被單和肌膚摩擦的觸感,也銷魂蝕骨——不是不寂寞的,在這麼多個日日夜夜裏。
那楊煥呢?呂品還沒來得及認真思索左靜江當日說過的話,也想不清楚楊煥和辛然之間到底怎麼了,楊煥卻以天羅地網般的密集攻勢侵入她的生活。
下班一出來,楊煥的車就不早不晚地停在研究院門口;故意提前半小時上班下班,不出半小時楊煥又會出現在酒店的餐廳;就連她特意去附近的書店看書,用不了多久楊煥的臉就會賊兮兮地湊過來:“我有這裏的VIP卡,打折,要不要?”
“楊煥你到底想怎麼樣?”
“有沒有新鮮點的詞,每次都問我想怎麼樣。”
“你腦袋裏在想什麼?”
“你啊。”
楊煥大方自然,肉麻的話說得跟順口溜似的,呂品惱羞成怒:“你這幾年交了多少女朋友才練成這副嘴皮子的?”她可還清楚記得,有三次楊煥帶女孩子回家,楊媽媽沒給人好臉色看,於是她就成為楊煥遷怒的對象。楊媽媽用多惡毒的眼神瞪那些女孩,楊煥就會用加倍仇恨的眼神瞪她。
“上它一年網,勝泡十年妞。”楊煥心裏不知多得意——Memory網上每天如滔滔江水般的轉帖,簡直能編個泡妞秘笈。從如何提升自身修養,到怎樣選擇適當時機表白,還有不同節日的貼心小禮物選擇tips,或是如何觀察女孩心防最脆弱時一舉成擒,甚至連各種價位的餐館酒店推薦都一應俱全。所以,自從那日呂品曆數他陳年劣跡一吐胸中惡氣後,再經左靜江那麼一點撥,楊煥就開始重點學習女性心理方麵的帖子。尤其是廣大熱戀中的女性同胞曬幸福的文章,更是反複拜讀,以求能在實戰中靈活運用。
當然,楊煥認為自己出發點十分正派,和網絡上四處盤踞的color wolf們不可同日而語。
某日某帖中看到一句話:愛上一個人隻需一秒鍾,忘記一個人卻需要一輩子。其實這種酸啦吧唧的帖子,一天從楊煥麵前過的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從來沒往腦裏子過過,唯獨那天,也不曉得是怎麼回事,突然就怔住——什麼是愛?楊煥從來不願意花時間想這種浪費腦細胞的問題。他愛上呂品用了多少秒?他也不知道,因為從來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甚至在呂品一次又一次地問他“楊煥你真喜歡我嗎”或“楊煥你喜歡我什麼”這種問題時,他也能一邊說著天荒地老海枯石爛,一邊在心裏想:男人和女人,不就吃飯聊天上床睡覺麼,哪兒這麼多愛不愛為什麼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