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忍耐已成為我生命中的關鍵詞(4)(2 / 3)

直到有一天,呂品發現供在神龕上的菩薩,原來也是泥塑的。

消化這個信息並不容易,呂品在很短的一瞬間明白父母都是不可靠的,卻用了很多年才明白,人隻能靠自己。

很多年隻落得一個忍字。

被陳世美控訴心狠手辣,被包子娘親懷疑冷血冷心,被膏礦的人指指點點……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下去,因為還有楊煥。不是不信他的甜言蜜語,隻是惶恐,隻是患得患失,尤其聽到人說“這年頭真是A男配D女啊”的時候。

她總想大聲問:“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喊這句話也是需要資本的,呂品沒有。

認真學習,尊敬師長,兢兢業業,諸事不敢越雷池一步,最終總是扮演一個可有可無,或是隨時可被拋棄的角色。

生在這個世上,誰不想做那種眾人矚目光芒閃耀的星星,誰不想做個手腕靈活八麵玲瓏的強者?她努力過,卻仍然失敗,不得不作為一個弱者,委曲求全地生存下去。

忍耐已成為她生命中的關鍵詞。

不記得是哪年過年,被楊媽媽叫過去吃飯,幫忙清理楊煥往年買的舊雜誌,在一本球星寫真集上看到這句話。那是一個少年得誌又從巔峰直接摔落低穀的球星,從無休止的傷病中艱難恢複後說的話。因為這句話,從來不懂足球的呂品看完那篇兩萬多字的訪談,壓根不懂什麼叫越位什麼叫定位球,卻總會隔幾個月去看看體育新聞,看他一次又一次的傷病,一次又一次的恢複,攀上足球史上前人不曾到過的高峰,又為這種對榮譽的追求受到球迷的責難……

而這位球星,始終沉默著以笑容相對。

忍耐已成為我生命中的關鍵詞,每次看到他陽光燦爛地出現在熒幕上時,呂品似乎都從他的沉默中聽到了這句話。

那是一個曾以為擁有一切,爾後失去所有的人才能明白的話。

做嬰兒是最容易的,想哭便哭想笑就笑,後來慢慢長大,就得學會看人臉色,把所有的尖銳和鋒芒消磨殆盡。

然而這個世界從來不同情弱者,你退一步,人逼你一丈;你翻牆逃跑,人窮追不舍;你已退至懸崖,還有人要踹上一腳。

終於忍無可忍,終於到她在電話裏質問包子娘親:“他到底有什麼資格來對我和楊煥指指點點?”

“你爸爸以前是有不對,難道媽媽會害你?”

不會,呂品在心裏冷笑,你當然不會。壞人做壞事,比如陳世美這種人,膏礦上誰人不背地裏唾他?一刀鍘了,隻會有人拍手稱快。好人做壞事就不一樣了,你要給她補救,順道安慰她這不是她的錯,讓她有勇氣活下來,繼續第二次無心之失,直到她壽終正寢,或者你被她氣到吐血而亡。

不會,你隻會在心裏把我釘上殺人凶手的標簽,來轉嫁你對自己的懷疑。你一直不相信我,不是因為我做了什麼可疑的事,而是你用這樣的手段來麻痹勸說自己,說服自己相信陳世美拋棄你是因為我行為乖張,因為我品行不端,因為我……因為我是女兒。

有些事當時不明白,不代表永遠不明白。有些事當時不醒悟,不代表永遠不醒悟。

不止一次,她聽見過爺爺抱怨,膏礦上同年生的都是兒子,隻有老呂家,斷了香火。

呂品到底忍下最後那句話:生下我的時候你們並未問過我是否願意,今天你們又有何權力對我的人生指手畫腳?

如果可以選擇,我並不願意選擇做你們的女兒。

楊煥吱吱唔唔,不知要如何回答才稱呂品的意。呂品看他不知所措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她一笑,楊煥也就跟著笑,狼狽而傻相。呂品甩甩頭:“你幹嘛要拿肉包子去喂一頭畜生?”

楊煥張張嘴,本來準備說,怎麼說他也是你爸,話到嘴邊又想到,要是這麼說,豈不是說呂品也是畜生?於是馬上變調:“現在就開始心疼我的錢包了?”

“想得美!”呂品撇撇嘴,恍然不覺自己這話已有幾分撒嬌的味道,“你到底給了他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