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蠶吐絲造一個繭,這樣的繭可用來繅絲;也有一些繭,是兩隻蠶互相纏繞織就,這樣的繭就叫做雙宮繭,因為絲頭混亂無法繅絲,隻能列入次繭的行列。
扭開花灑,熱水以千軍萬馬之勢砸到頭頂上。呂品抱著肩,任憑微涼而僵硬的身體在熱水中舒展、泛紅,再慢慢地變得不像自己的身體。
她承認這一刻她的思想和身體都同等地思念楊煥。
然而她不知道怎樣去麵對他們曾經……那不知該如何形容的七八年時光。
是鴻溝嗎?明明他們又有著千絲萬縷斬之不斷的聯係;
是僵持嗎?明明是一步一步地看著他越走越遠。
也許該說是一張密密織織的網,今年一絲,明年一縷,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織成雙宮繭自縛。
有一年去杭州開會的時候,參觀絲綢博物館,講解人員說,一隻蠶吐絲造一個繭,這樣的繭可用來繅絲;也有一些繭,是兩隻蠶互相纏繞織就,這樣的繭就叫做雙宮繭,因為絲頭混亂無法繅絲,隻能列入次繭的行列。
那一刻她無端想到自己和楊煥,也許就是這樣的雙宮繭。
又可能是年代隔得太久遠,呂品記不太清原來她和楊煥相處的那些點滴,究竟是怎樣來又怎樣去。但顯然現在的楊煥比過去的他讓人受用多了,原來他常為踢球或各式各樣的小事,撒丫子就不見蹤影,現在卻一日三刻地短信給她問這問那,問要吃什麼,問周末做什麼,問晚上一個人無不無聊。當然,麵子上照顧到了,實質上還是多遷就楊煥的時間,因為他現在實在是忙,頭幾次在外麵吃飯他都刻意關掉手機,後來慢慢的就很難安靜吃完一整頓飯,好在呂品也有心理準備,況且不論如何楊煥現在比過去是進步太多,她也就不介意多在時間和地點上遷就他了。
新年是在北京過的,托雪災交通惡化的福,很容易向包子娘親交代過去,倒是楊煥那邊,呂品花了好大勁才說服楊煥暫時別跟楊媽媽公開他倆的事。楊煥滿心不樂意:“讓我媽高興高興唄,怎麼了?”
呂品也說不上來為什麼,隻是覺得這麼快就公告天下總有些不妥,楊煥的話問得看似輕鬆,其實是在暗示對她瞻前顧後的不滿。
“本來好好的,你要是這麼一說,幹媽還不得以為……”她別別扭扭的,不好意思把那幾個字說出來,楊煥卻極之幹脆:“有什麼呀?有了媳婦忘了娘那不是千古至理名言嘛!你覺得我媽這點覺悟都沒有?”
呂品哭笑不得,倒不是她想藏著掖著,而是她心底總擔心讓楊媽媽失望。要是讓楊煥失望,她還能偶爾安慰自己說誰讓你喜歡我呢,喜歡我就得受著;可楊媽媽不同,楊媽媽是看著她長大,真心實意想她好的。況且楊媽媽是保守的人,覺得她和自己兒子有過那種關係,那就和結婚是一樣的了。後來平白無故的分手,呂品沒解釋究竟為什麼,楊媽媽更認定是自己兒子心太野,覺得這件事上虧欠了呂品,對楊煥帶回來的其他女孩更是橫鼻子豎眼睛看哪哪不順眼,對呂品的終身大事也越發關心。
現在……別的不好說,呂品可以肯定的是,隻要楊煥開了口,楊媽媽隻怕立刻就要把幫他們帶孩子提上日程。那……呂品不敢想下去。
年後呂品的假比法定假日多出幾天,便在各種老北京特色的地方走動走動,又被楊煥帶著去798玩,她欣賞不來那些所謂的後現代藝術,楊煥倒是有興趣,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也就陪他亂逛逛。新年前後又是商場的瘋狂打折期,楊煥因為好幾年沒在女人身上花著錢,如今終於有機會了,得著勁兒要給呂品買東西。今天換手機,明天買手表,呂品心想手機不過是打電話發短信,手表也就是看個時間,動物園三十塊的表對她來說就足夠了,有什麼必要非得花上萬塊錢買個不知道怎麼用的石英表掛手腕上呢?
可這種話對楊煥來說沒用,他如今一副我有錢我就是大爺我就要促進消費拉動內需的模樣。等袁圓過年回來,呂品才跟她抱怨,不料反被袁圓教育:“不花白不花!男人掙錢幹什麼用的?你不花,你不花你想讓他給誰花去?我告訴你男人就這麼點賤,你花得越多,等於是他在你身上投入得越多,他越想從你身上撈回本,就會越重視你——你看看你以前,他為啥那麼放心把你往家裏一擱就四處玩?還不是因為對你太放心你對他索取得太少!”
呂品被袁圓這種架勢嚇了一跳,扶額怯怯道:“沒這麼嚴重吧?”
“你以為呢?你也不看看如今楊煥混的什麼圈子做的什麼行當,他要是老老實實在公司做技術倒也罷了,偏偏他做marketing的,天天都在那種風月場裏混,你不花,你不花自然有人搶著想幫你花!”
“他做marketing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而且他負責的也主要是什麼技術方麵的合作,很少去那種場所,”呂品不自覺地幫楊煥辯護,“再說……我覺得他又不像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