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取中不願意聲張,隻通知北京那邊自己在香港有其他事務,要耽擱些日子回去。冬至回京在即,走前兩天除了開會,其他時間全留在酒店照顧他。煲湯熬粥,包紮換藥,累得半死,冬至卻巴不得這樣的日子,更長些才好。
石頭妹不正經地嗤笑她:“我看——說不定人家想泡你,把你剝幹洗淨,最後連根骨頭都不吐!”冬至白她一眼,石頭妹從沙發上爬過來說:“不錯麼,總算春心又蕩漾了,不過……這種男人,你搞得定嘛?你以前那個,頂多是一時賊心沒管住賊膽;這一個……嘿嘿,不是一個段數的呀。”
石頭妹說的是她的前任,畢業的時候,兩人不在一處,她月月坐火車去看他,有一次提前了,捉奸在床。
後來的五年裏,冬至沒有談過一次完整或圓滿的戀愛,每次都超不過三月,就有這樣那樣的問題,讓她忍無可忍。
再後來空窗兩年,再後來……再後來就是現在。
殷取中從香港回來後頗關照她,暗地裏不少提點,年中績效考核拿到全公司隻有5%的A。下半年他們開始會在午後的下午茶有意無意地遇見,一起喝杯茶,吃兩份點心,冬至以為她做得足夠不留痕跡,誰知不出兩月就有人過來取笑她:“你知道麼,他們說——殷總這次居然是公然挖李總的牆角了!”
冬至訕訕的,像被人揭下層皮似的,畢竟殷取中並無進一步的表示,她暫時還不敢得罪李柏安。她又不敢公然問殷取中,我能不能調到其他組去——這未免太著痕跡了些。
果然李柏安開始挑她的刺,她事事更加小心謹慎,不料還是出了錯。
李柏安在幾個部門的聯合碰頭會上嚴厲地指責她,殷取中當然也在場,冬至羞憤不已,卻無法反駁——因為這次實實在在是她的錯,她太急於求成,希望自己表現得更好,不為別的,隻希望得到殷取中一兩句簡單的讚揚。
李柏安罵她這是罔顧公司利益,一心給創業公司好處,胳膊肘往外拐。
前麵的倒未必,最後那句話才是重點,胳膊肘往外拐。
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可怎麼能在這種時候掉出來?本來就做錯了事,再表現得如此軟弱,她的職業發展也就到此為止了。
偏偏心裏羞憤欲死,在殷取中麵前這麼丟臉。
殷取中幫她解圍,很平淡地說了句:“知錯就改是好事,年輕人敢站出來承認錯誤,就是有擔當的表現了。”
不知為什麼,李柏安臉上青一塊紅一塊,投向殷取中的目光裏有無法掩飾的敵意,這一回,居然就放過了冬至。
他們開始約會,後海的酒吧街,三廟街的老胡同……冬至發覺殷取中原來是個很古板老套的人。他去酒吧,卻很少跳舞,隻在那裏喝悶酒,笑話都不講一個;去網球會所,他也不打球,一邊處理郵件,一邊看她打——冬至心底暗笑,要了解一個人是多麼難的事啊,誰會知道這個經常拿來做紳士樣板的人,其實隻是個單純的工作狂,古板,嚴肅,掛在嘴邊的隻有一句話,他常常用來教訓那些創業團隊:“前進,或者死亡。”
唯一值得稱道的是,殷取中的笑容更多了,那種發自內心的,帶著活力的笑容,連他自己都說:“跟你一起出來,我感覺自己都變年輕了。”
冬至嗔怪道:“別一副小老頭的口氣好不好?你能有多老呢?”
殷取中很認真的回答:“你這個年紀,對我來說,已經像上輩子了。”
其實他隻比她大四歲而已,卻總是老氣橫秋的口吻。
冬至便歪過頭來,笑問:“那你上輩子的時候,都做些什麼?”
殷取中想了很久,最後說:“在學校的圖書館,上自習;露天電影院,看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