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是以鐵勒可汗的身份來求娶九娘做正宮,那還可以考慮考慮,但他一個質子,顯然沒有這個資格。”皇帝擺了擺手,又道,“朕剛剛和致珩一起選定了一個人,覺得很不錯,朕還特意給他封了爵,讓他娶公主時不至於太過低微。”
皇後挑了挑眉:“陛下有心了,不知是誰有如此福氣?”
皇帝笑了起來,張了張嘴,忽然一愣:“是……是……”
皇後看他的反應,急忙接過話:“讓臣妾來猜猜,九娘可是陛下最寵愛的掌上明珠,大央的天潢貴女,自然要嫁當世最傑出的青年。”
皇帝眉頭舒展,點頭道:“是,他的確是年少有為,戰功卓絕。”
皇後故意沉吟了一會兒,輕輕拍了一下手:“啊,知道了,一定是昭平侯李劭卿,陛下,臣妾猜得對不對?”
皇帝笑了起來:“梓潼果然最知朕心意,致珩讓朕來問問你這個母後的意思,但是朕覺得,你一定同意。”
“陛下選中的人,自然是最好的,臣妾又怎麼會不同意呢?”皇後親手為皇帝斟了一杯茶,又道,“陛下不如密旨問問李劭卿的意思,免得再像傅博彥那樣,讓九娘平白又被退一次婚。”
皇帝冷笑一聲:“他敢!這世上還有比朕的女兒更優秀的女子嗎?他們李家又非累世公卿,有機會得尚公主,已經是祖上修來的福氣,怎麼還敢退婚!”
話雖是這樣說,但皇帝依然命吳衛去向李劭卿傳了密旨,探聽他的口風,李劭卿這才明白太子那句“靜候佳音”的意思,於是壓著內心一腔興奮之情,淡然地點頭表示同意,又跟吳衛寒暄了一會兒,將人送走之後,激動得差點當地翻幾個跟頭。
太子殿下你簡直太靠得住了!明主!絕對是明主!
靠得住的太子殿下這會兒正在和李劭卿的情敵、鐵勒質子那日鬆殿下喝茶。那日鬆的折子遞上去沒有音訊,正是忐忑的時候,專程過來找太子喝茶,順便打探打探他的口風。
早就出賣了戰友的太子很鎮靜、很無辜,又很迷茫地看著他:“你又上折子了?我怎麼沒接到消息?”
那日鬆看著太子那張虛情假意的臉,頓時怒向膽邊生,恨不得上去揍他兩拳:“我倒是聽說你今日晨間去求見了陛下,還密談良久,難道陛下沒有告訴你我上了奏折?”
太子驚訝地看著他:“你知道得很多啊,連我與父皇密談良久都知道了。”
那日鬆握拳抵在唇邊咳了一聲:“我在前朝內宮消息靈通,你是第一次知道?”
太子將一碟荷花酥推到那日鬆麵前,微笑道:“你為何如此篤定我一定會知道?我在朝政上的地位,你難道還不清楚?”
那日鬆手裏緊緊捏著茶杯,額角隱隱有青筋暴起,第一次在外人麵前露出除微笑之外的第二種情緒:“那你早間去求見陛下,說的什麼?”
太子道:“父皇今晨修道出關,我前去道賀,順便與他說了說近日我在內閣聽政的收獲,除此之外,再沒有旁的了。”
那日鬆盯著他的眼睛道:“你可敢對我起誓,保證你沒有欺騙我?”
“你失態了,那日鬆殿下。”太子笑容變冷,盯著他的眼睛道,“你以為,你有什麼資格讓我起誓?平心而論,你是非九娘不可嗎?你需要的是九娘這個妻子,還是我的一個保證?如果我告訴你,你想要娶九娘為妻,就要永遠留在長安,此生不可以踏出大央一步,你還願意娶她嗎?”
那日鬆在他連番逼問之下啞口無言,竟然露出了些許狼狽的神情:“我……我隻是……”
太子看著他的表情,又笑了笑:“你要的那個保證,我現在就可以給你,不管是大央還是我個人,都樂意與你這樣的朋友做鄰居,永結秦晉之好。”
那日鬆反問道:“秦晉之好?”
太子點了一下頭:“如果你願意,大央會很樂意下嫁公主為鐵勒閼氏。”
那日鬆苦笑了一下:“而非質子妃。”
太子道:“現在的你根本沒有資格求娶大央公主,想必你自己也清楚得很,當年九娘尚還失勢,你的奏折都沒有打動父皇,如今她重新得寵,你就更加沒有勝算了。”
那日鬆沉默了很久,端起茶盞來一口氣飲盡:“四月就是鐵勒的四季節,如果我預料不錯,五月之前,我就會啟程返回鐵勒。”
太子親手給他斟茶,對他舉起杯子:“望來日以王尊相見。”
那日鬆對他笑了一下,先前的狼狽頹喪霎時消失:“望來日以王尊相見。”
太子抿了口茶,放下杯子來:“至於九娘……”
那日鬆立刻抬頭看他。
太子笑了笑:“等鐵勒可汗遞國書求娶她為大閼氏的時候,我們再議此事不遲。”
那日鬆沒再強求,隻點了一下頭,道:“好。”
於是那日鬆的奏折又被擱置了起來,皇帝沒再提,大家也沒再問,都已經是第二次了,皇帝依然冷處理,擺明了不想答應。
孫知良借往各宮送賞賜的機會去拜見杭貴妃,躬著身子稟報皇帝近來的舉動情狀:“陛下約莫是年歲已高,記性變得很不好,昨晚看到九公主批過的奏折,竟然認不出上麵的字跡,還大發雷霆,問是誰擅自動了折子。”
杭貴妃道:“陛下又動氣了?”
孫知良點頭道:“是,陛下近來火氣愈發大了,稍有不順,便氣得麵色青紫。”
杭貴妃挑起唇角來笑了一下:“好,太子已經開始為陛下分擔奏折了,是嗎?”
孫知良道:“是的,娘娘,老奴昨晚告訴陛下,在他閉關的時候,折子都是九公主批閱的,陛下還相當不高興,說公主來批折子,太子難道去尋歡作樂了嗎?當即就將太子殿下傳來,訓斥了一通。”
杭貴妃道:“真是老糊塗了。”
孫知良臉上賠著笑,背後卻浮起一層冷汗。這是她曾經朝夕相處的男人,相伴一生的夫君,那個人曾經給過她讓六宮都側目的獨寵,也曾經為她一擲千金,讓她在整個帝國麵前大出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