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賢良也就罷了，摸著良心說，九公主著實和“溫婉”這兩個字沾不上邊。
但好話還是要說的，畢竟找到一個願意娶她也願意嫁的駙馬不容易，而且是九公主少時心慕的人。不過，李劭卿又向來桀驁不馴，萬一九公主把人家氣跑了，那可真是後悔莫及。
於是太子深吸一口氣，很堅強地繼續睜著眼睛說瞎話：“九娘許是近兩日心情不好，往日裏都是極溫柔的，那個……還很知書達理……就連母後都曾多次誇讚她，是內宮之中……最有風儀的公主……”
李劭卿忍不住用驚異的眼神看著太子：“殿下說的……是九公主？”
太子再也編不下去，忍不住歎了口氣，道：“過時我問問她，最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李劭卿卻擺了擺手：“不必，公主這樣就很好。”
這下換成太子用驚異的眼神看著李劭卿：“什麼？”
李劭卿笑了一下：“臣現在……並不想娶個大家閨秀。”
太子嘴角抽了抽，對李劭卿“嗬嗬”笑了兩聲：“你想得開就好……”
李劭卿道：“不過，臣倒是有個請求，萬望殿下能滿足。”
太子抬了抬手：“但講無妨。”
李劭卿道：“臣想私下裏見公主一麵。”
太子早就從太子妃處得知了九公主與李劭卿的糾葛，連表麵上的功夫都懶得做，直接命令九公主下午出宮，還給她一封信，讓她務必親手交給李劭卿。
如今杭子茂正在廣西駐紮著，不太方便借他的名號和府邸來掩人耳目，九公主猶豫了半天，遣人去遞了個話，邀李劭卿在福興齋一見。
李劭卿有點抑鬱，天下從沒有哪個未婚夫妻能像他們二人一樣，連見個麵都得偷偷摸摸。他在去福興齋的路上還想，有機會一定要上書催一催皇帝，讓他盡快將此事昭告天下，免得夜長夢多，再出意外。
九公主點了個雅廂，正一臉冷漠地等著他。李劭卿事先打好了腹稿，對她微微一笑，毫不避諱地在她身邊落座，開口道：“鄭之平婚事在即，你可知曉？”
九公主高傲的表情沒繃住，驚喜道：“當真？他要娶哪家閨秀？”
李劭卿笑意深了深，斟了杯茶推到她麵前，順勢握住她的手腕：“文家的二小姐，聽說是個極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
九公主掙了一下，沒掙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不正是你心儀的女人嗎？”
李劭卿故作正經道：“如果你不引誘我，或許我真的會娶一位大家閨秀進門。”
九公主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有些忿忿道：“我幾時引誘你？你既然有這等想法，何必要向父皇上疏？你給我鬆開！”
李劭卿手上又用了幾分力氣，將她的纖纖皓腕握得更緊：“怎麼沒有，你的存在便是對我的引誘，先前我在鐵勒，隻聽到‘九公主’這三個字，便歸心似箭，恨不得一夜乘風而回。”說著，還十分遺憾地歎了口氣，“美人鄉英雄塚，我此生注定不會像衛國公那樣，成為英雄。”
九公主把頭偏過去不看他，擺出來的姿態是冷冰冰的，可語氣卻已經溫軟了許多：“若無功績，如何封侯。”
李劭卿笑了笑：“可那都不是我掙來的。”
九公主有些驚訝，又轉過來看他：“我先前聽你說……還以為你並不介意。”
李劭卿歎了口氣，放開她的手腕，又為自己斟了杯茶：“如何能不介意？我是軍人，軍人的榮譽是通過戰場殺敵換來的，我雖然有功，卻遠未達到封侯的地步。”
九公主默了默，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便生硬地轉移話題道：“鄭之平的婚期定在幾時？”
李劭卿打起精神來，笑道：“還在選日子，並未定下來。你可曾聽說過文二小姐？”
九公主點了一下頭：“幼時曾經見過一麵，性子很活潑，不過如今年歲漸增，或許穩重下來了也說不準。”
李劭卿道：“鄭之平原該娶一位性子穩重的夫人，他日前與我討要貴重賀禮，還說來日我成婚，他自然也會禮尚往來。”
九公主的目光遊移開，盯著麵前的瓷杯看了一會兒，盯著茶壺看了一會兒，又轉過去盯著窗上雕花看了一會兒，就是不說話。
李劭卿把一隻胳膊肘架到案幾上，撐著下巴看她：“最近與我鬧了這麼些天，心情可好？”
九公主咳了一聲，手指捏到袖袋中的信封，忽然想起太子的囑托，便將它取了出來，放在桌子上，推了過去：“太子哥哥的親筆信。”
但是李劭卿不接，隻笑吟吟地看她：“若是沒鬧夠，還可繼續，我奉陪到底。”
九公主人前趾高氣揚，獨自麵對他無意或刻意親昵時，卻又忍不住地臉紅害羞，與當年在三屯營一模一樣，她在心裏將自己指摘了千萬遍，又將信封往他跟前推了推，胡亂點頭：“夠了夠了，你先看信。”
李劭卿依然不接，隻道：“既然鬧夠了，那是否可以將婚事提上日程了？”
九公主：“……”
李劭卿終於伸手將信封拿了起來，拆開火漆，口中還兀自道：“唔，既然你沒有異議，那我想明日上疏，請求陛下擇定婚期，如何？”
九公主抿了抿唇，深深吸了口氣，輕聲道：“好。”
李劭卿動作一頓，拆到一半信封從指間滑落下去，他不可置信地看著九公主，眼底漸漸有狂喜的神色浮現，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憋出了一個字：“好。”
九公主垂下眼睛，將那封信撿了起來，又送回到他麵前：“這次的奏折……自己寫吧，不要請人代筆了。”
文學造詣低到慘不忍睹的昭平侯，被從天而降的巨大喜悅衝昏頭腦，想也不想地就一口應了下來。
九公主垂著眼睛不看他，將信封塞到他手裏：“看信。”
李劭卿立刻開始手忙腳亂地拆信，展開信紙，眼睛盯在紙上，滿臉樂開花的表情。
九公主等了一會兒，沒聽他有什麼動靜，忍不住納罕，抬頭看了他一眼：“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