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道:“下獄的第一批人裏,必然有李劭卿。”
“啊……對……的確應該有他。”九公主一愣,“但就算有他又能怎麼樣?難道那日鬆費盡心機地布這一局,就是為了陷害李劭卿嗎?”
太子道:“這還不夠?他有北方皇後的預言在先,待到李劭卿失去父皇信任,你就隻能去和親鐵勒了。”
九公主冷不丁道:“怎麼是隻能,我還能嫁給周維嶽。”
太子大吃一驚:“你……你何時還看上周維嶽了?那當初父皇……”他說了一半,不知又想起什麼,立時住了嘴。
九公主哼笑了一聲:“原來你也知道,果然隻有我被瞞著。”
太子急忙道:“沒有沒有,因為這也不過是父皇一時起意罷了,並沒有定下來,為你的名節考慮,才沒有大肆宣揚。”
九公主懶得在這件事上多做糾纏,當下便道:“那日鬆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而得罪大央天子,屆時他就算娶了我,恐怕也會無濟於事。”
太子道:“倘若他真娶了你,我自然會看在你的分兒上,對他多加優待。”
九公主道:“我不是籌碼,你也不是可以被威脅的人。”
太子點了一下頭,微笑道:“有道理。”
九公主又道:“那日鬆買通了欽天監,說出那句北方皇後的預言,就算長清子占卜出別的結果,父皇也會因為這句話而猶豫不決。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使的不過是個拖延之計,如果能拖到他順利即位,屆時以可汗之尊前來求婚,大央可就真的沒有什麼拒絕的理由了。如此一來,既達到了他的目的,又不傷兩國情分,這才是他的計劃。”
太子卻道:“你對那日鬆……還真是挺了解的……”
九公主坦然道:“他是個真正的天才,與他相交數年,我受益匪淺。”
太子點了點頭:“如果真的如你所言,那麼那日鬆沒有料到的,便是欽天監監丞會被他買通,自然也會投靠曹德彰,於是他的舉動正好給曹德彰搭了一座橋,讓他找到一個極好的由頭除掉長清子。”
九公主道:“順便還有李劭卿。”
太子奇道:“他這麼費盡心機地對付李劭卿是何意?李劭卿雖然被父皇看重,卻並沒有到舉足輕重的地步。”
九公主聳了聳肩:“他應該是忍受不了背叛吧,曹德彰生性多疑,多疑的人最忌諱的就是有人背叛他。”
太子歎了口氣:“要不是你,李劭卿也不至於暴露得這樣快。”
九公主不接他的話茬,隻問道:“你覺得我說得對不對?”
“是有幾分道理,但真實情況到底是怎樣,我們誰也說不準。”太子道,“不過不必著急,倘若真的是曹德彰,那他必然要有下一步的動作。”
九公主憂心忡忡:“我隻是害怕對方已經出手了,可我們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
太子沉住了氣,一連幾天都按兵不動,不回複任何人的奏折,也不駁回任何人的奏折。這種不支持也不反對的安靜被理解成了默許,於是朝中越來越多的人上奏,先前祁宏飛的奏折也被扯了出來,有個別大膽的官員,竟然要求從民間延請名醫,當庭為皇帝診脈。
太子立刻準了那封奏折,並刻意等皇帝不在三清堂的時候前去求見,勸說皇帝同意這個請求:“如今朝臣對太虛上師多有不滿,父皇不如任由他們尋訪民間名醫前來診脈,為上師證明清白,也好安眾臣之心。”
皇帝不悅地冷哼:“多事,朕的身體是好是壞,朕難道自己感覺不出來嗎?”
太子賠笑道:“是,但如今彈劾太虛上師的奏折日漸增多,兒臣記得,上師先前就已提出離開皇宮的要求,如今朝中所求倘若被上師知曉,恐怕父皇就再留不住他了。”
皇帝眉心皺了起來:“倘若朕準了這個要求,那上師豈不是更加心寒?”
太子道:“兒臣隻是擔心……”他猶豫了一下,似乎下了天大的決心一般,跪地奏道,“請父皇先恕兒臣妄言之罪。”
皇帝的表情變得凝重,他抬了一下左手,示意太子起身:“說,恕你無罪。”
然而太子依然跪在地上沒有動,隻將頭低得更狠,聲音也壓得低低的:“兒臣擔心這是針對太虛上師的一場陰謀構陷。”
皇帝果然大怒:“上師是世外散仙,與朝臣互不幹涉,朝臣何必構陷他!”
太子立刻點頭道:“是,是,所以兒臣鬥膽請父皇允許朝臣的請求,倘若是上奏者有意構陷,那麼他們會買通所請到的民間名醫,說父皇已經……”
他沒有明確說出來,但這絲毫不影響皇帝順利理解他的意思,於是皇帝的表情更加陰沉,他狠狠在桌麵上拍了一下,道:“後日早朝,叫他們去尋訪名醫!”
皇帝準許了太子的請求,命朝臣尋訪民間醫士的消息立刻被放了出去,一時間各路人馬人心惶惶,長安的晨鍾暮鼓之下,又是一波暗流湧動。
杭子茂和周維嶽在這個時候抵達了長安,李劭卿晚間換了夜行衣,偷偷摸摸地潛到杭府去見杭子茂,沒走大門,直接從窗戶跳了進去,把杭子茂嚇了一大跳,從床上滾下來就去拔劍。
李劭卿將他按住,鬼鬼祟祟地壓低聲音:“子茂,是我!”
杭子茂背上膩著一層冷汗,張口罵道:“好好的大門不走非要跳窗,還穿成這樣,你是想嚇死老子嗎!”
李劭卿道:“這不是為了掩人耳目嘛,你別這麼斤斤計較,我有極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杭子茂從地上爬起來,摸索著前去點燈:“你的政治立場都已經暴露了,該幹的事兒也都幹完了,還想掩誰的耳目?”
“之前習慣了嘛……”李劭卿咳了一聲,起身去關上了打開的窗子,壓低聲音將長安朝堂上的局勢仔仔細細地跟杭子茂講了一遍。
杭子茂自然是大吃一驚:“太子勸說陛下答應當庭診脈?”
李劭卿點了點頭。
杭子茂做震驚狀看著他:“殿下他這是什麼意思?”
“置之死地而後生。”李劭卿道,“如果曹德彰目的是扳倒長清子,那麼他們必然會拿陛下的身體狀況大做文章,而真正能決定長清子生死的又是陛下,到時候必然會出現的一種局麵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