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遲德妃譽毀長清子 塵世人難全忠孝事(2 / 3)

孫知良聽到這句話卻心裏一驚,特意招了同在禦前伺候的六個心腹來為遲德妃抬肩輿,自己走在她身邊,壓低了聲音詢問。

遲德妃被馮默紮了一針,此刻正頭痛欲裂:“我這麼做……是被曹德彰逼的……”

孫知良聽懂了她顛三倒四的敘述,臉色陰鬱得可怕,張口問道:“在內宮為你和曹德彰傳話的那個人,是誰?”

遲德妃不說話了。

孫知良道:“以你的名節為籌碼,去構陷陛下敬重信任的仙師,德妃娘娘,你難道是不長腦子的嗎?”

遲德妃掩麵泣道:“我父親在他手上,京察年就要到了,倘若他有心,我父親乃至我整個家族的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間。”

孫知良冷笑道:“既然如此,你隻需要專心投靠他就行了,何必再來求我?”

遲德妃不回答,隻一味道:“求公公救救我。”

孫知良又將方才的問題重新問了一遍:“在內宮為你和曹德彰傳話的那個人是誰?德妃娘娘,你在內宮的日子也不算短了,應當知道這個人的重要性,如果你再瞞下去,總有一日會死在他手上。”

遲德妃抖了一抖,劇烈的頭痛讓她再難以冷靜思考,隻聽到“死”這個字便渾身一抖,脫口道:“是何林,孫公公,是何林,何林是曹德彰的人。”

孫知良一口老血哽在喉頭,險些眼前一黑。

遲德妃繼續道:“曹德彰借我父親入宮探視的機會,將何林送到我身邊,要我想辦法將他送到陛下身邊,想必是打算用他來代替您在陛下心裏的地位。”

孫知良氣得止不住冷笑:“他想得美!”

遲德妃順著他的語氣點頭:“是,試圖挑戰您的權威,真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孫知良睨了她一眼,眼睛裏滿是嘲諷:“娘娘既然如此想,又為何不在你接到曹德彰命令的那一天告訴我,偏偏要等到覆水難收,已經釀成大禍時才來求助?莫不是還在打算如何一腳踏兩船吧?”

遲德妃早已經被劇痛和恐懼壓壞了神經,對他所有的冷嘲熱諷通通照單全收,隻求活命,此刻更是連連點頭,道:“請公公救我一命,我來生必然結草銜環以報。”

遲德妃的生死他並不關心,但長清子的性命卻至關重要。雖然並不能徹底被杭貴妃所信任,但他冷眼旁觀了這些年,自然能看得出長清子在若有若無地幫助太子和九公主,那麼長清子自然也與皇後或是杭貴妃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更何況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曹德彰已經不止一次想要構陷長清子,單從這個角度來說,孫知良就應該救他一命。

他從德妃處回來,壓著滿腔暴虐的情緒,竟然還能在擦肩而過時對何林微笑:“陛下安歇了嗎?”

何林不知道遲德妃已經出賣了他,依然是一副老好人的表情,誠惶誠恐道:“陛下下令收押了今夜在德妃娘娘身邊伺候的所有人,明日嚴審。”

孫知良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皇帝正在為長清子一事輾轉反側,難以成眠。孫知良入殿後,向皇帝回稟已經將德妃送至內宮,又補了一句:“陛下如果不能確定哪一方有罪,何不詐一詐上師?”

皇帝立刻扭頭去看他:“何意?”

孫知良道:“奴才願假借‘救他脫困’的名頭,為陛下試他一試,倘若上師問心無愧,自然不會上當。”

皇帝略一沉吟便道:“此計可行。”

皇帝並沒有在第二日天亮之後,就火急火燎地讓孫知良前去試探長清子,反而沉住了氣,拖了三天才開始行動。在這三天之內,太虛上師意圖輕薄遲德妃的傳言已經從驪山傳到了長安,就連街頭黎民都已經有所聽聞,一時間遲德妃腹中胎兒都有了千百種說法,大家對這樁皇室秘聞津津樂道。

孫知良深諳皇帝的脾氣,故意將這些消息瞞住了沒有上報,同時悄悄收集了證據,將所有矛頭都指向了何林。

三日後,皇帝召來孫知良,在深夜時秘密前去三清殿。

長清子在這三天中被停掉了口糧,但他修過辟穀之術,故而臉上並沒有顯現出多少絕食少糧的窘色,反而表情平靜,語調悠長,更顯世外仙的氣度。

皇帝就在殿外,孫知良咳了一聲,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上師受苦了。”

長清子長眉一動,睜開眼睛看著他,並沒有說話。

孫知良直截了當道:“雖然不知道上師為何忽然鬼迷心竅,對遲德妃不軌,但我能幫上師渡過這次難關。”

長清子開口道:“貧道並沒有鬼迷心竅,也並沒有什麼難關需要渡過,勞煩孫公公深夜而來,請回吧。”

孫知良不知道皇帝會不會在外窺視,沒敢有任何動作,又問了一遍:“上師,目前這個皇宮裏,隻有我能救你。”

長清子道:“我的冤屈,天意自會為我洗刷,不需要你來勞心費神。”

孫知良做作地冷笑:“上師,你自己做了什麼,自己心知肚明,何必如此為難上天。”

長清子又重新閉起眼睛:“慈悲慈悲,孫公公,恕貧道不遠送了。”

孫知良猶不死心,又往前湊了湊:“上師,您可要想好了,咱家是看您在陛下跟前伺候了這麼久,從無過錯,這才冒險出手相助。我已經告訴過您,這皇宮裏能救您的隻有我,我能在深夜前來見您,足夠說明誠意了吧。”

長清子“嗬嗬”笑了起來:“陛下乃聖明天子,自會為貧道洗刷冤屈,不勞孫公公費心。況且公公身為陛下心腹,暗中卻做這樣違背他意願的事情,就不怕陛下發覺後要你的命嗎?”

孫知良也跟著“嗬嗬”笑了兩聲:“這就不勞上師費心了,你既然如此執迷不悟,那就當今夜老奴白跑一趟,您來日下到陰曹地府,也別怪咱家見死不救。”說著便作勢欲走。

長清子對他的威脅無動於衷,隻冷哼了一聲,道:“慈悲慈悲。”

孫知良估摸著這戲已經做夠了,便對長清子深深一禮:“陛下定會知道上師的冤屈,還您一個清白。”

長清子對孫知良突如其來的深夜造訪感到疑惑,此刻看他說出這樣的話,更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直到孫知良從三清殿離開的時候,向他不易察覺地遞了一個眼神之後,他才知道,原來這一番對話還有第三個人的耳朵在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