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一門婚兩國政務事 閻王令一收人間皇(3 / 3)

然而遲氏卻猛地抓住醫女的胳膊,吃力地抬起頭來,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她,臉色蒼白:“不……不……我是說,不管是誰要抱走這個孩子,你都替我保住他。”

醫女大吃一驚,不敢輕易許諾了。遲氏的處境眾所周知,她既然會提前交代這樣一番話,必然說明有人不希望這個孩子活著。屆時倘若她包庇了遲氏,來日一旦東窗事發,她必然要為此付出慘痛代價。

然而遲氏的手依然緊緊掐在她手腕上,指尖慘白,就像一隻鬼手。

那醫女甩開遲氏的手,後退一步躲了出去,同時還道:“娘娘洪福齊天,必然能保佑小皇子的安全。”

遲氏咬著牙將自己的上半身整個撐起來,轉動眼珠尋找她的蹤影,無果之後,她又拉住了另一個醫女:“姑娘,我求求你……”

那醫女急忙打掉她的手,將她摁在枕上:“娘娘請鎮靜。”

遲氏絕望地鬆了手,用盡全力希望將胎兒帶到世界上來。錦衣衛將這個消息告知了貴太妃,她在路途中得到消息,怒罵孫知良,令錦衣衛在長安城中尋了穩婆,隨她一同前往行宮。

孫知良在行宮門前迎接她,諂媚地微笑,扶著她的手將她迎了下來:“貴太妃有何吩咐,盡管說便是了,何必親自跑一趟呢?”

貴太妃扶著他的手從轎輦上下來,站定後便立即甩開了他:“聽說遲太妃即將臨盆,你卻並沒有為她尋穩婆來。”

孫知良賠笑道:“娘娘明察,實在是……太上皇並沒有命令。”

貴太妃走進行宮大殿,語調淡漠地詢問:“太上皇呢?”

孫知良急忙跨了一步,在她身前引著她:“在三清殿,娘娘請隨奴才來。”

貴太妃站住了腳,道:“等一會兒,不著急。”

她帶來的穩婆被錦衣衛送到了遲氏身邊,幫助遲氏平安生產,天蒙蒙亮的時候,遲氏終於誕下了一個男嬰,穩婆滿麵笑容地出來道喜,貴太妃看了孫知良一眼,曼聲道:“是個喜訊,報給陛下知道吧。”

孫知良不知道她親自來這一趟的目的何在,但因為自己的性命依然捏在她手裏,不得不依照她的意思,將太上皇從三清殿中請了出來。

貴太妃看到如今的太上皇,縱然是心裏早有準備,也忍不住大吃了一驚,他的麵容沒有了以往丹藥的維持,以令人驚恐的速度衰老下去,褶皺布滿了整張臉,鬆弛的皮膚上浮出灰褐色的斑,就連眼球都渾濁得看不清眼白與瞳孔。

他被孫知良攙扶著,從轎輦上走下來,顫巍巍地扭頭四顧,尋找那個剛臨世的嬰兒。

穩婆看了貴太妃一眼,得到她的眼神允許,將嬰兒抱給了太上皇。

病入膏肓的老人小心翼翼地撫摸嬰兒嬌嫩的肌膚,努力睜大眼睛,想要看清這個嬰兒的樣貌,看了很久之後,十分遺憾地歎息:“他……好像長得並不像朕,是不是?”

貴太妃站了起來,語調冰冷地開口:“他本就不是陛下的親子,自然不像陛下。”

太上皇震驚地抬起頭,眯著眼睛看了她一會兒,喚道:“阿沅?”

貴太妃點了一下頭,走過來,向皇帝屈膝行禮:“陛下,是臣妾。”

太上皇用方才撫摸嬰兒麵頰的那隻手握住貴太妃的手:“阿沅,你剛剛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貴太妃看了身邊隨侍的錦衣衛一眼,柔聲道:“陛下,臣妾奉皇太後之命,來為陛下除掉這個不貞不潔的女人。”

剛剛生產完畢的遲氏被錦衣衛從內殿裏拖了出來,跪在太上皇和貴太妃的腳下。遲氏提起一口氣,抬頭看了看上座的兩個人,看到貴太妃的臉時,譏諷地笑了一笑:“貴妃娘娘。”

貴太妃並不看她,隻點了一點頭,陳科便應聲而出,向皇帝呈上了一份奏折:“陛下明鑒,微臣日前得到一封密函,乃是一名已經卸任的錦衣衛親筆所寫,他與戶縣君是同鄉,名喚鄧宏崖。”

死氣沉沉的遲氏聽到這個名字,眼睛裏綻放出別樣的光芒,她急切地打斷了陳科,追問道:“日前?日前是何日?是他的親筆信?”

貴太妃揮手打斷她的提問,又道:“那份密函上寫了什麼,你如實奏報給陛下。”

陳科低頭道:“是,貴太妃娘娘。這是鄧宏崖親筆所書的絕筆信,其中供出了他在孫公公的授意下,與遲太妃暗通款曲,做出令陛下蒙羞之事,因不耐良心拷打,故作此書。”

孫知良頓時三魂七魄都要嚇沒了,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將額頭在地上撞出沉悶的聲音:“陛下明鑒,陛下明鑒!奴才絕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

貴太妃冷笑著看他,一言不發。

孫知良的目光投到貴太妃身上,表情一刹那扭曲起來:“都是她!都是因為她!陛下!奴才是被她脅迫的,她……她給奴才下毒,逼奴才不得不聽命於她!”

貴太妃冷聲道:“孫知良,你應當知道信口雌黃、汙蔑宮妃的下場。”

孫知良終於明白過來,貴太妃從頭到尾就沒有打算留他一命,現在他做完了所有能做的事情,終於到了可以送死的時候。於是孫知良更加無所畏懼,滿心癲狂,打算即便是死,也要將貴太妃拖下水來,於是更加激動地膝行到太上皇身邊,伸手去抓他垂在地上的衣角。

貴太妃道:“既然你說本宮給你下毒,那就請太醫來為你診診脈吧,看看本宮究竟有沒有用下毒來威脅你。”

孫知良直著脖子喊道:“太醫已經被你買通了,馮默,就是馮默,這個診脈結果,自然是你想要什麼,他就說什麼!”

貴太妃嗤笑了一聲,剛要開口,太上皇忽然陰森森地問道:“陳科,你如何證明,你說的都是真的?”

陳科在遲氏麵前展開了那封絕筆信。的確是鄧宏崖的親筆信,撇折彎鉤落在遲氏眼裏,就像一把把利刃戳進心口,她閉了閉眼,抖著聲音問道:“這封絕筆信,陳大人是何時收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