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不要跟我解釋。”受不了她一副假惺惺被人誤解的樣子,我揮手阻斷她的話,“我就說低估你了嘛。借他人之口達到自己的目的,才叫高招。請你別得了便宜賣乖,在我麵前演戲,像自己受了多大委屈。誤會?你的誤會未免也太巧了。有個詞形容你現在這樣特別貼切,叫‘綠茶婊’。”
我太了解自己嘴下不饒人的功力,卻不知曉容蔚的承受能力。“綠茶婊”三個字如同一顆催淚彈,頃刻間她便眼眶濕潤,淚光閃閃。不低頭,不掩麵,她麵對著我,嘴唇咬得發白,強忍住沒留下一滴眼淚。她不屈服的倔強和容丞如出一轍,長久逆境中磨煉出來的品質,不容小覷。
電光石火,硝煙彌漫,狹小的轎廂變成我和容蔚的戰場,為捍衛各自的疆域,不退一分,不讓一寸。
容蔚穩穩情緒,恢複她如往常一般的溫柔婉約,不帶絲毫怨念地說:“滿天,我不介意你懷疑我的動機,也不意外你把我這個人往最壞處想。但是,我認為你應該給我一個和你平心靜氣交流的機會。我確實不了解你,你爸爸說這幾年和你也缺乏溝通。可我和你年紀相仿,應該也有相近的思維方式,交流起來不是難事。為什麼不試試呢?”
“我爸說和我缺乏溝通,也太給我麵子了吧。我啊,原本就是個很難相處的人,尤其討厭和表裏不一的人相處。明明你我勢不兩立,如果你收起你那副偽善的麵具,敞開了和我一鬥到底,我興許還沒那麼討厭你。”
她忽而搖頭輕笑,笑得隨意又自在,不知是滿不在乎,還是被我揭穿後的自在。
“滿天,你那麼聰明,我何必在你麵前偽裝自己,自討苦吃。我不是你的仇人、敵人,我們也不是勢不兩立。我隻是剛好愛上了你的父親,我想和他生活在一起,想把你當成自己的家人。今後我們還有十年、二十年……更久的時間相處,一時的偽裝對我而言,沒有意義。”
“容蔚,你就是用這樣的甜言蜜語迷惑我爸的吧?”我不得不用佩服的眼光重新審視她,“我爸被你迷惑到,大概也沒有告訴你,我媽是因為他才死的吧?哈哈,果然沒告訴你。你不要太驚訝,我媽的確死於肝癌晚期,病因卻是我爸的家庭冷暴力。有我媽的先例,你不如再去想想你們未來的十年、二十年,還那麼美妙,值得期待嗎?”
如果容蔚的善良是真的,那她和我的較量必將以失敗告終。敗就敗在她的真善良,而我,絕非善類。
重話一出,在容蔚眼裏我從進電梯前的瘋子,變成了徹頭徹尾的怪物。她震驚不已地看著我,激動地道:“他……他是你父親,你不能這麼說他!”
“對,我是他生的,身體裏流淌著和他一樣的血液。他可以逼死我媽,我同樣可以詛咒你們未來的每一天,不會懷有愧意,不會留情。”我將心魔釋放,不吝惡毒言語,也不怕遭受上天的譴責。我願意陪在我爸身邊,一同懺悔,一同拿餘生換救贖。容蔚的出現,隻不過讓我更加堅定這個決心罷了。
“滿天,你……你……”怪物又淪為魔鬼,容蔚已經無法直麵一個對自己生身父親充滿惡意的人,“你不用為了阻止我嫁給你爸爸,故意說這麼心狠的話。”
我輕鬆對她微笑,說:“你錯了,容蔚。我不是你弟弟,我不會阻止,隻是反對。你可以嫁給我爸,隻不過要做好準備,有一個無時無刻不在詛咒你們的人,和你一起生活。所以我說你高招,讓我爸買房搬出去住。聽了我今天說的話,但願你的婚後生活能過得心安理得。”
我步步逼近,她節節敗退。
方寸之間,她又能退到哪裏去,整個人虛脫地貼著轎廂壁,臉色慘白。可我看得出她不怨恨我,一點也不。裝的嗎?我不確定。如果她不是以我爸未婚妻的身份,出現在我麵前,也許,我們能成為朋友。
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錯誤的身份,注定我們錯過了很多朋友,所以我們害怕孤獨,害怕一個人的世界。可朋友又不足以慰藉我們的孤獨,所以才有那麼多和容蔚一樣的人,熱烈追逐火熱愛情吧。也正因如此,有作家曾經說過,愛情是孤獨的證明。
就在這時,電梯門被人從外麵強行推開,門外站滿了人,不停問著怎麼了、沒事吧。頭頂上方的攝像頭隻能記錄下影像,而這短短幾分鍾,我和容蔚的對話,永遠再無第三人可知。
我走出電梯,與我爸擦肩,短瞬的對視,都無表情變化,像彼此陌生的兩個人。而後,我聽見他驚呼一聲小蔚,回過頭,容蔚暈倒在轎廂裏。我爸慢了一步,她的頭重重砸在堅硬的地板上,失去知覺。
裝的嗎?我還是不確定。
02
鬱鬱陰雨延綿數日,久違的太陽,終於在附中召開運動會的今天重現人間。
我找鍾衡討了個檢錄處的閑職,往場邊一坐,有大把的優哉時間供我曬太陽,看比賽。旁邊是撐著小洋傘的喬唯音,說也來晾晾被雨淋得快發黴的心情。心情發黴到底是因為淫雨霏霏,還是因為小哥哥陸欽霖,隻要喬唯音不說,我絕不深究。隻要她每天開開心心,我就放心了。
“直男的審美太慘不忍睹了!”喬唯音嫌棄地瞥了瞥我穿的T恤,“屎黃色配熒光綠,鍾衡是色盲嗎?”
為體現學生會的高專業度和統一性,鍾衡特意效仿奧運亞運,為這次附中運動會定做了工作人員服裝。昨天領到這件T恤,我的內心其實是拒絕的。我懷疑鍾衡故意整我們,他的顏值駕馭如此閃瞎眼的配色不成問題。可我們一穿,個個像腦子有問題。
舉目遙望鍾衡忙碌的身影,感歎著造物主的不公,我默默地將事先備好的針織衫套在身上。
“喂,鍾衡和尚盈盈分手了。”
什麼,分手?壓根兒不像啊,昨晚還和他吃飯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