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可失望的。‘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我怎麼說也算得到過，現在終於可以對你徹底死心，是好事。”他頓了頓，幽幽問，“滿天，我能看清自己的心，你能嗎？”
鍾衡太聰明，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我埋頭苦笑：“看得清楚又有什麼用呢？我已經過了願為愛情不顧一切的年齡。”
“我明白，不該問的。再見吧。”
“好，再見，一路順風。”
02
掛斷電話，我又放空發了會兒呆，抬眸一瞬，眼角餘光捕捉到容丞轉身走進廚房的身影。我開始學著遇事逼自己多考慮一秒。就是這短短的一秒，我克製住了追進廚房的衝動，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裏。一秒鍾不長，也足夠改變很多事。可我沒想到，容丞又走出廚房，徑直來到我麵前站定，直視我的眼神灼灼如光。
“葉滿天，如果我今天不是十六歲是二十六歲，不是容蔚的弟弟是個不相幹的人，你能看清你的心嗎？”
容丞的質問太犀利，以至於令人不敢掉以輕心隨口敷衍。一直以來，我假裝糊塗，避而不想，終於還是沒能躲過去。我很認真地反複思考他的假設，得不到結論，平靜對向一臉倔強的他。
“你的假設不成立。如果你今天是個二十六歲的陌生人，我們根本不會認識，‘我能不能看清自己的心’這樣的問題也無從談起。”
“不對，你是在逃避。”他嚴厲駁斥。
“不是逃避，是麵對現實。”我站起來，與這個緊皺雙眉的男孩麵對麵，看他幽深眼瞳裏透出隱隱苦澀，“容丞，我們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你姐和我爸能走到一起太不容易，不要讓他們為難。”
他的眸色一暗，苦澀便暈到了他微微勾起的嘴角：“可我一點也不好。”
“會好的。”我也這麼告訴自己，“你會長大，我會變成你漫長人生裏一段小小的插曲，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微不足道。”
容丞的目光如同陡然結冰般冷了下來，氣憤地甩下句：“葉滿天，你就是個膽小鬼！”轉身大步上樓。
嗬嗬，罵得真是太對了！
我活了二十一年，憑著一腔愚勇，義無反顧做過很多自認為正確的事，毫不在乎旁人的質疑與否定。到頭來如何呢？過後思量清楚，不過都是些自私幼稚的舉動，倒像個自以為是的“大英雄”。現在我想無私一次，成熟一次，又變成了容丞口中的“膽小鬼”。我承認我是膽小鬼，不敢麵對自己的真心，害怕麵對之後，會有這樣那樣的難題接踵而至，我和容丞都無力承受。
身旁有人坐下，我迎上喬唯音疼惜的目光，勉強笑了笑。身心負累，倒頭靠上她的肩膀，我低聲說：“我和鍾衡分手了，他那麼好，我卻沒法逼自己喜歡上他。”
“因為你心裏已經有人了。”喬唯音輕握我的手，“喜歡上不能喜歡的人，你心裏不難受嗎？”
“你都說了，他是我不能喜歡的人，我們不可以有開始。他小時候已經吃過很多苦，受盡欺負嘲笑，我不想他再為了我……”鼻子有些泛酸，我屏住呼吸，下意識地抓緊喬唯音的手不讓自己情緒失控，故意嬉笑道，“說實在的，還好你來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和他單獨相處。萬一一衝動獸性大發對他下手，就完了。”
“你不會的。”
我抬頭，不解地看向喬唯音：“為什麼？”
她抿唇淺笑，自嘲般道：“因為你不是我。”說著她反握住我的手，像個求知若渴的孩子一樣，迫切地問，“滿天，我好像愛陸欽霖愛到走火入魔了，我該怎麼辦？”
心底疑慮再度浮上水麵，我不敢妄加猜測，小心翼翼地問：“你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該發生的事？”
喬唯音低眉點點頭：“前天晚上我陪他喝酒，看他痛苦，我也不好受……他喝多了，把我當成她……我當時比他清醒，其實可以……想到我喜歡他那麼久，沒得到一點點他的回應，我又覺得好不甘心，所以，所以……”
“所以你們酒後亂性了。”我平靜地接著她的話道。
喬唯音現在回憶起來都那麼語無倫次，可想而知，那個當下頭腦發熱的她思維有多混沌。再罵她怨她也於事無補，我掰正喬唯音的肩膀，直接問：“陸欽霖知道嗎？”
“知道，隔天一大早我嚇得逃跑了，本來想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喬唯音局促地絞著手指，好似仍沒從當時的情景裏走出來，“可是下午他就找上門來，我沒辦法隻好跟他說，這都什麼年代了，氣氛一到，男歡女愛很正常。我是自願，他不必自責。而且我在安全期，更不用他對我負責。”
“他有什麼反應？”
喬唯音眼眶一濕，委屈地低聲啜泣起來：“他很生氣，什麼也沒說摔門走了。滿天，他好像真的不喜歡我，一定認為我是故意的，想利用自己的身體拴住他。”
我也快要生氣了。生活簡直比電視劇更狗血，能把開朗活潑的喬唯音，硬逼成個自怨自艾的苦情女。喬唯音似乎看出我一開口肯定講不出好話，索性不給我插話的機會，一股腦地飛快繼續道：“我騙了他，我根本不會算安全期，不確定會不會懷孕。我想好了，如果懷孕就瞞著他把孩子生下來自己養，也算對自己這麼多年的暗戀有個交代。我說完了，你趕快罵醒我吧!”
“喬唯音，你瘋了嗎，真把生活當成電視劇來演！留不下陸欽霖這個人，就留個他的種，這種劇情你也想得出來！當單親媽媽，你有沒有考慮過以後的生活，有沒有想過你爸媽……”
劈頭蓋臉罵著罵著，我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以喬唯音一根筋的個性，罵醒她的可能微乎其微。憋下這口悶氣，我狠狠瞪了眼笨到家的喬唯音，進廚房倒水喝，眼不見為淨。喬唯音緊跟著追進來，親熱地挽起我的胳膊，仰起淚眼婆娑的小臉，拿乞求的小眼神可憐兮兮地望著我。我煩悶地移開視線，她突然又拿出個類似電子體溫計的東西在我眼前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