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思片刻,見老者言之切切,想來所言大多為真,望望初九,初九未有表態,便說:“仙君的意思,本王明白了,魔界魔氣浩澤濃鬱,還請仙君回天上靜候消息罷。”
反正呆著也無聊,幫上一枚小仙也無甚,再者欠份小小人情自是不錯。
老人聽了又老淚縱橫地將我跪謝好一陣子,這才被茶羽鶴扶出去了。
我打點一番動身去人間,路上初九送行,微笑道:“王爺可曾說再也不過問人間事兒的。”
難得初九說句俏皮話,我喉嚨一哽,扭過頭去,“暗輝將軍乃吾族同胞,那小仙你也看見,我也答應了。”
初九歪歪頭,“柳青這些年來過得如何,王爺想知曉否?”
聽到那個名字,我手抖了下,狠狠瞪他一眼,“一點也不想。”
“真的?”
“真的,”轉眼已踏上人間的路,乃湘城外圍,草木青青,隨春風搖曳,七年多未見,心未覺有幾多陌生,“初九,我已經放下了。”
我抬首望著湘城的青石城牆與城門下來往的人群,靜靜說:“這幾年來,我慢慢地不再想念他,或許再過幾年我就能忘記他了,真的。”
連夢見他的時候也漸漸少了,夢裏他微微笑地看著我,有時候他叫我伏曦,有時候叫我小豬,聽起來溫暖又疼痛。
我不斷地對自己說,該放下了,人魔殊途,在一起必定太苦。我連守他一世都求不得,可況日後生生世世。
再則,我連他究竟是否喜歡我都不曉得,些許全然是我一廂情願。
如今看他安好,我恩情已還,自然看開。
初九凝視我,“那王爺注視那忍冬紋瓷杯整晚整晚地失神是為何?初九記得,那原本是送給他的罷。”
我咬咬唇,有些惱了,“這不用你來管,我說了我會放下的,不會幹擾到魔王這一位置。”
他秀致的眉間一抹雲淡風輕,“若真如此,那很好。”頓了頓,轉而道,“尋暗輝轉世,可有眉目?”
我點點頭,“自然有。”我盯住湘城城門上那塊石匾,“在人間,有認識的同族。”
別了初九後我女扮男裝,頭戴垂下黑紗的鬥笠進入湘城,湘城似比七年前熱鬧一些,人來人往,川流不息,人們臉上未有疾苦之色,看來那時我走了眼,衛武帝還算是個不錯的皇帝——如果現在沒有他的兄弟將他踢下去自己上位的話。
但總覺不對。
如何不對,就仿佛一層淡淡陰霾,籠罩在城鎮上方。
我走進花街,白日花街清清冷冷,我走到最華美的那座青樓前,不禁一怔。
門口貼滿了封條,黃色的符紙與朱砂的筆墨,來自官府,卻不止是一般的符條,具有辟邪之力。
我眯起眼,拉來路過的一位男子,“這位兄台,請問這花樓怎麼封了?”
男子上下一看我,神經兮兮地將我手臂一按,“噓,小聲點,兄弟是外地來的吧,這事兒全城的都曉得,這花樓裏頭啊,原來住著個女魔頭!真的是魔!”
我眼角一抽,這是說阿柳?嘴上還是驚訝的,“什麼,不可能!”
“什麼不可能,官府都請高僧過來抓人了,就是這樓裏的花魁呢!多美的一人兒啊,千金一夜——原來是吸咱們男人的精氣哩!你說說,多惡毒!我就知道那麼妖的女人怎麼可能是人間的!”
我眼角又是一抽,大哥,吸人精氣的是妖,不是魔。
“總之這位小兄弟還是莫在這兒徘徊了,說不定被哪個妖魔路過抓著就吃了,總之這地方,不吉利哎……”
我左右一望這條街,原來不僅是白日冷清,夜裏也一並冷清了,風吹過,格外蕭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