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正是赤燈節,夜裏螢火磅礴,他曾說我戴著好看,我就日日戴著。
我一邊想著一邊笑,把珠花發釵和鏡子一並收進袖中。
朝華王妃說到做到,將我送出魔族來到青丘後,她的部下給了我一筆足以讓我在青丘過上十年好日子的錢財。
我在青丘一座不大不小的安寧小鎮擇一處小宅子買下,添些家當床鋪、鍋碗瓢盆就這麼住著,又雇來一位會打掃做飯的姆媽,我叫她青姨。青姨是一隻過中年的狐,孤身一人,青丘最多的就是狐族,依血統與毛色階級不一而足,不過都是模樣好的。青姨是一條普通棕狐,即便過中年也是一副溫婉嫻靜的麵孔,有對溫情的眼睛,身身子結實能幹,所有家務活一手攬下。
我帶青姨回家後,便揭開了黑色麵紗,她看到我的臉時時神色微變,卻又未說什麼,隻不過重重歎息,眼底浮出憐憫,她大抵覺得我是一個可憐人。
我有身孕,她喚我夫人,青姨懂本分,從不問任何,一日一日辛勤忙活。我自來青丘後開始發燒,持續高燒不斷麵色蒼白,更顯傷疤血紅猙獰,再加上害喜頻繁,整個人每日掏空似的在床上躺著。
一個月後我熬過受傷最艱難的時日,宅子裏有一方小小的院落,院裏桃花已經開了。我歇息之餘便重新開始打坐運氣,調理脈息,一則對孩子神魔之血有鎮定之效,二則我也打算著等孩子生下來,重新拾起功夫修煉,這上古時期沒點修為都是被欺負的。
一日黃昏我正收回院落桌上上的書本回房時,感覺到有人站在桃花樹下。
回首望去,桃花悠悠飄落,男人一身黑袍悄無聲息埋沒在陰影裏,隻有麵具泛出森然的銀光,襯得夕陽鮮紅越發哀絕厚重。
我怔了一怔,站在原地沒動,心裏既沒驚訝也沒恐慌,隻下意識側過臉去遮右臉頰的刀疤,而轉念一想,又完整地抬臉望向他,清清爽爽,不卑不吭。
“陛下。”我笑了笑,想必此時笑起來更添醜陋。
實則,麵具男來找我,我有點意外。
麵具男走過來,立在我麵前看了我很久,道:“朝華做得?”
看來他倆交流甚少,我心中猜測他倆夫妻感情不過爾爾,畢竟朝華還來一出婚外戀,搖搖頭道,“我自己劃的。”
見他似有驚異,我笑道:“偷偷告訴您,我才不會那麼蠢,自把握好分寸,沒有傷至深處,以後會愈合的,要是朝華來劃我的臉,估計就一輩子頂著它了。”
麵具男麵無表情道:“依你傷勢,少則三百年,多則一千年。”
我聳聳肩膀,“反正我能活得很長,隻不過幾百年幾百年不能見人罷了。”說著一禮,“那麼,陛下屈尊前來,可是有事?”
他一笑:“有客自遠方來,不請本座進屋?”
我著實很不想讓他進屋,但誰叫他是大魔王呢,我扁扁嘴巴叫來青姨招待客人,進屋給他倒茶。
麵具男倒是沒閑茶水不好,慢慢飲啜一陣子,看我對麵坐的有點兒不耐煩時才道:“朝華懷孕了。”
☆、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他說的平靜,我扶住桌沿,胸口好像重重擂了一拳,悶不出氣兒來。
麵具男跑來說這個,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孩子是誰的,神?魔?
我忽然覺這一切戲劇地發展著,此時他又淡淡補充一句:“她沒訴於本座,便將孩子打了。”
不愧是朝華,快準狠不留情。
我說:“陛下鬱悶?”
麵具男抬臉,我能從麵具的眼框中看到一雙黑色眼睛,“你覺本座心係於她?”
我心想您莫繞彎子了好麼,有話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