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對他說(2 / 3)

我問他:“難道他們之前沒跟你們這些領導說過今晚要回來嗎?”

“沒。”他說,他們事先沒向報社提起,他們現在告訴我,是因為他們打聽到今晚是我輪值“大夜班”。

龍加加分析,他們搞“突然襲擊”,可能是他們怕被報社婉拒,因為之前他們中的不少人離職時大BOSS是不舒服的,所以他們才這樣突然襲擊,突然回家來……

他說的是“回家”這詞。

我淚水奪眶。其實這種事更符合他的調性,他是那種總讓自己處於浪漫情緒中的人,而我不是。但是現在我淚水縱橫。

講真,今夜自從坐進這裏,我不知怎麼搞的,動輒想哭,這可不行。

我這樣子,嚇了加加一跳,他說:“哦,鬱鬱,鎮定,鎮定,等會兒他們走進來,可不能這樣子,太感傷了,今夜不可以感傷,咱得high一點。”

我捂眼睛,說:“哪high得動,早知道我不來上這個夜班了,受不了。”

他伸手拍我的胳膊,說:“鬱鬱,現在趁他們到來之前,咱倆趕緊布置一下這裏,給他們一些回家的氣氛。”

我環顧四周。除了桌上的版樣紙,牆上層層疊疊的版式模本,淩亂的椅子,這裏什麼都沒有。

龍加加說自己辦公室裏好像還有一些氣球、彩帶,是上次工會活動時買來的,沒用完,還有多的,好像留在書櫃裏。

他起身去拿。

我看著他走出去的背影。這空曠的夜編室裏隻剩下我,白茫茫的日光燈下,我腦袋裏嗡嗡作響,有個念頭不可遏製地湧上來,那個任性小女孩的聲音越來越大:今夜要對他說的,必須的,不可以錯過,今天不說以後你再也不會說了,說吧。

我看了一眼牆上的鍾,8點15分。離今天結束,還不到4小時。

腦袋裏的那個聲音在哄自己:歡歡,在今天結束之前,讓他明白你這顆心好嗎?打探一下他好嗎?萬一有機會呢。

我對那個聲音說,你是想讓我賭一把?

五六分鍾後,加加拿著半包未吹的氣球和一小卷彩色絲帶回來了。他說:“還真找到了,鬱鬱,來,一起幫忙。”

我接過絲帶卷,抽出幾條,拚成花狀,用訂書機訂成形,龍加加用雙麵膠將它們黏在了牆上、窗上。他說:“幸虧你今晚在,手好巧啊。”

接下來,他開始對付氣球,因為手頭沒打氣筒,他就用嘴吹。“呼呼”,他鼓起腮幫,氣球迅速大起來,我在一旁看著,說“夠了夠了”,他眼睛在眯笑,還在吹,我說“要爆了”他才停下,擰轉出氣口,將氣球舉到我麵前,讓我拿細繩幫著紮起來。這期間,他還真吹爆了幾隻,“啪”“啪”,其中一隻還是在我紮繩時爆在手邊的,讓我膽戰心驚,又忍俊不禁,而心裏則一路輕搖,因為這眼前的互動氛圍。他近在咫尺,紅毛衣襯著暖男質地,娃娃臉上有可愛的專注和童趣,都快讓我有重返6年前跟著這師兄實習的幻覺。我想,最好麵前有一大堆氣球讓他永遠這樣吹下去。當然,那他的腮幫子可受不了。

16隻吹起來的氣球被堆在桌上,紅、綠、黃、藍,像珠光閃閃的珍寶。他揉著腮幫子,我趕緊端起桌上他的杯子,遞向他,說:“師兄,喝水,夠了,有氣氛了。”

他沒接水杯,而是開始往桌椅、打印台、窗台上爬,把氣球往燈框、天花板吊頂、窗簾杆上掛。

他爬高的時候,我就扶著他墊在腳下的椅子。

他高高地站在上麵,我在下麵建議:天花板吊頂有一個小彎折,可以把氣球掛在那兒……

一隻隻彩球被懸掛起來,房間裏瞬間有了喜慶的氣氛。我抬頭,對他說:“有點聯歡會的感覺。”

他站在桌上,俯視著我,笑道:“婚慶公司也就這樣布置的,這都可以結婚了。”

嗬嗬,結婚?

各位聽見沒。我腦袋裏那個聲音又在嗡嗡地響了。不是說冥冥中常有注定的機巧嗎,從中午到現在,這一切都是指向嗎?

爬在上麵的龍加加可不知道我在祈求機巧,他在考慮的是最好在牆上拉一條字幅,寫上“歡迎,回家”。他看了一眼牆上的鍾,說:“哎,美編嶽野怎麼還沒來?得讓他設計字體,趕緊打印一條,貼起來。”

於是,他拿起手機給嶽野打電話,說:“喂,嶽野,你怎麼還沒來啊?可以過來啦,牆上需要有一條橫幅,你設計一下,用紙彩打,你快點過來了,今天是最後一天幹活了,別人早就來了。”

他放下手機,繼續掛氣球,掛完氣球,與我一起將夜編室淩亂的桌麵快速清理了一遍。牆上鍾的指針在滑向9點。

在我後來的回想中,這近一個鍾頭的時間裏,我其實在浪費時間。

原本,在這段時間裏,有好多個機會可以對他說:“嗨,師兄,報紙後天就沒了,師兄,還好還有你在……”

但我沒說,因為不夠膽。

雖然頭腦裏那個任性小女孩的聲音越來越大,但我明顯感覺到它驅動不了我板滯的身體,讓我平淡的麵容閃爍起自信、狡黠的靈光,以哪怕半真半假的口吻,對他說:嗨,師兄……

於是,從後麵的情況來看,我將這一夜最好的表白時機錯失過去。

8點40分,從門口匆匆進來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