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天屹昏迷了這麼些天,自己也答不上來今夕何夕,卓信答道:“公子,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
“中秋……”沈青嵐喃喃道,“怪不得月光這麼明亮。”
隨口一說的話,聽在卓天屹耳朵裏卻是酸楚不已,中秋佳節,人月兩圓,原本他是計劃要與沈青嵐到坐落在隨州香湖邊的卓氏別苑過的,沒想到弄成現在這樣的場麵。
他把那勺粥重新遞到沈青嵐旁邊,“吃一口,好不好?”
“卓天屹。”沈青嵐忽然抬頭喚了他一聲,語氣平靜得讓人害怕,明亮得如同此時窗外的月光一樣的視線投注在他臉上,讓他覺得無所遁逃。
卓天屹心悸不已,這樣的眼神和語氣讓他不敢接應,生怕下一刻,那些生離死別的話語就那麼平平靜靜地從沈青嵐口中說出來,打他個措手不及。
可又無法不回應,他隻能盡量穩著語氣,輕道:“我在,你想要什麼?”
“我想喝酒。”沈青嵐平靜不已地說出這四個字,在卓天屹心中又帶起巨大的酸楚,沈青嵐從未主動要求喝酒過,他甚至從未提過要求,無論是吃穿用,還是別的什麼,從來都隻有自己硬安排給他,強行塞給他。
看著沈青嵐凹陷的眼窩,青白的麵色,他心裏深深地明白,這樣虛弱的身體,喝酒絕對是傷身害命之舉,可在那雙平靜雪亮的眼眸注視之下,卻一個拒絕的字也說不出來。
“好,”他聽見自己說道:“你想喝什麼酒?”
“醉春風,”沈青嵐清楚地說出這幾個字,“可以嗎?”
“可以,我陪你喝。”卓天屹忍住心口的劇痛應道。深吸口氣,轉身吩咐卓信去找卓世安讓他即刻派人去晉陽城裏的孟氏酒樓買醉春風。
卓信在一邊聽得心焦不已,見卓天屹真的答應了沈青嵐,急得不得了,“少爺,你跟公子現在都不宜飲酒,太傷身了!”
卓天屹搖搖頭,“叫你去你就去,快些!”
卓信還想說什麼,卓天屹衝他擺擺手,他隻好無奈地領命而去。
門外,卓世安聽聞卓信的稟報,驚得下巴都快掉了,“我的祖宗啊,這時節怎麼能飲酒,太胡鬧了哇!”急得團團亂轉,想想還是派下人即刻騎馬去孟氏酒樓買酒去,畢竟,卓天屹的吩咐,從來沒有打折扣的時候。
打發卓信回去東廂隨時照看著,自己又拎著袍擺顛顛地跑到前院,找到正在卓天屹書房裏忙活家裏事務的顧清揚,把卓天屹的吩咐說了一遍。
顧清揚臉色凝重,叫他趕緊去把藥材鋪的大夫和貴重藥材都弄來,自己即刻叫了周雲雷等弟子,往東廂後院趕去。
兩壇醉春風買來的時候,卓天屹與沈青嵐已經來到院子裏,卓信在院中桂樹下的石凳上鋪上座墊,又將酒具小菜端到石桌上。
卓天屹把連同卓信在內的所有下人都遣出了主院,院內隻剩他與沈青嵐兩人。
沈青嵐什麼都沒看在眼裏,隻是撫著放在桌上的一壇醉春風,俯下-身深深地嗅了一口。
卓天屹捏著粥勺走到他身邊,懇求道:“先吃點粥墊墊肚子,這麼多天沒吃飯,這樣喝酒,身體會受不住的。”
沈青嵐像沒聽到一樣,麵上帶著微笑,“醉春風是師兄和我最喜歡喝的酒,味甘冽,性綿長,十八歲前,師兄一直不讓我多喝。”∮∮
卓天屹心口刺痛,沈青嵐的樣子絲毫不為他所動,而是完全沉浸在回憶之中。
“不過我經常趁他不在的時候偷偷喝他珍藏的酒,每次隻喝一兩杯,少了他也發覺不了。”沈青嵐抬頭朝卓天屹一笑,眸子裏泛上一絲靈動的慧黠之色。銀白的月光灑在他臉上,為他那雙因消瘦顯得更大更亮的眼睛更增添了幾分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