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這麼久以來從未在他臉上看到的神采,哪怕他此時如此虛弱,都比從前快樂得多。
愧悔難受之下,卓天屹一狠心,“好,今日我便陪你喝個痛快!”
話音一落,便聽被卓世安找來已守在門口的大夫大喊,“使不得啊少當家,您身上的傷剛止住血,這個時候一喝酒,血脈一熱,那傷口立時就開裂了呀!”
他這麼一說,其餘幾個弟子,還有卓世安都七嘴八舌阻止勸慰起來。卓天屹聽得心煩,高聲道:“都給我出東廂,到廂院門口去等著!”
卓世安還想再說什麼,顧清揚止住了他,“什麼都別說了,天屹自有主張,都出去吧。”率先出了東廂,他這麼一帶頭,其餘弟子和卓世安也隻好都出去了。幾個大夫歎著氣到前院夥房備藥。
主院裏,卓天屹忍著適才大聲說話時引起的傷口疼痛,用空著的手拍開一壇酒的封泥,剛想提壇子往杯中倒酒,沈青嵐就上前捧起那壇酒,仰臉喝了一口,腕上的鐵鏈碰在壇子上,嚓嚓地響。
熱辣的酒液經過口腔順著咽喉流進多日不曾進食的腸胃,帶起陣陣火燒火燎般的疼痛,胸腔裏的一顆心像被疼痛點燃了一般,也驀地燃燒起來。
少許酒液順著嘴角流出,沾濕了幹裂的唇,在月光下為他蒼白憔悴的容顏增了幾分顏色。
卓天屹看得心裏像有刀子在攪動一樣,幹脆也開了另一壇酒,拎起來仰脖喝了一大口。酒一入喉,嚐到了那烈性的滋味,滿心滿腦便更是焦灼不已,沈青嵐的身體在這樣的烈酒刺激下會受到多大的傷害,他已經不敢再多細想,隻能泄憤似地往自己嘴裏猛灌,似乎這樣就能抵消心裏的焦急疼痛一般。
沈青嵐閉著眼睛,慢慢體會此刻由內而外蔓延整個身心的火熱疼痛,“是江南的醉春風,這麼幾年過去,味道還是一點都沒變。”仰頭又是一口。
卓天屹也喝了一大口,坐在石凳上,傷感道:“味道是不錯,難怪你能懷念那麼些年,而不願改喝眼兒媚。”
聽到他一語雙關的話,沈青嵐綻出一個笑容,“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喜歡醉春風嗎,那是因為,”他抬頭看向懸在深藍色天幕中的圓月,語音變得悠遠,“醉春風是我這輩子喝的第一口酒。”
“那時候,我才十二歲,在石駝山,也就是去苗寨的時候,船隊等候的渡口附近,遇上了山洪,是孟懷淵救了我,那天,也是八月十五,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晚上,在孟家的船上,為給我驅在山洪中受的寒氣,他讓我喝了一小杯醉春風。”
“我第一次喝到酒,也第一次遇到山外的人,都是孟懷淵帶來的。”沈青嵐的聲音帶上了春風沉醉的味道,盡管此時是秋夜。
仲秋的夜風雖不比苗寨的山風,但也帶著絲絲涼意,他卻不覺得冷,滿心都沉浸在回憶裏,讓卓天屹想起那日在小船上,沈青嵐講起《越人歌》的故事時的神采樣貌。
現在才知道,那天小船經過的地方,對沈青嵐來說根本就是故地重遊。怪不得他能那樣在水中不懈追尋,又在自己想要表白的時候不惜用那種方式阻止。
他根本就不想在那個地方留下新的故事,而隻想存著許多年前那一段不可替代的傳奇。
卓天屹的心口疼痛漸漸蘇醒,和著嘴裏甘冽醇香的酒味,在胸膛上肆虐,伸手一抹,沾了一手暗色的濡濕。他也不去管它,隻提起酒壇,朝嘴裏一氣猛灌。
“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