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桐皺了皺眉,看著手中的字條:“你直接說六點四十五分不就得了,麻煩!”
潘建委屈地撇了撇嘴,視線落到了工作台上還在冒著熱氣的肯德基外賣上,又抬頭看了看麵前的頂頭上司,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問道:“章法醫,你還沒吃早飯吧,這肯德基,還熱著,你吃不吃?”
章桐搖搖頭:“還是你自己吃吧,別辜負了人家小姑娘一片心意!”
在去更衣室的路上,章桐滿腦子裏就一句話——傍晚五點三十分,鳳賓路上星巴克咖啡館,李曉楠。
窗外,烏雲密布,雷聲隆隆,一場大雨傾盆而下,刺眼的閃電猶如醜陋的蜈蚣般,時不時地在天空中劃過。狂風夾雜著豆大的雨點,沒一會兒的時間,天地之間就編織起了一道讓人幾乎喘不過氣的厚厚的雨簾。
“真可憐,這人還是個孩子。比我小不了多少。”潘建一邊按快門,一邊在嘴裏嘟囔了一句。此刻,章桐正彎著腰蹲在一具男性屍體旁,這具屍體年齡不超過十八歲,被棄置在天長市郊外的荒地裏已經將近兩天的時間了。現場周圍湖泊和水道交錯,離海邊有四十五公裏,屍體就在一條小河邊,一半在水中,一半在岸上,臉部朝下。身穿一件藍白相間的校服,染有明顯血跡,後背印著“天長市第一中學”的字樣。
不遠處的警戒帶外,王亞楠帶著助手小鄭正在和匆匆趕來的天長市一中教導主任說著什麼,時不時還朝章桐這邊看上一眼。
章桐朝天空看了一眼,滿臉的擔憂。
“快點兒幹吧,很快雨就要下到這邊來了。”
“沒事,章法醫,這是陣雨,郊外下不到的。”
章桐皺著眉仔細地檢驗著屍體。死者生前肯定是一個體格非常強壯的人,肌肉發達,身材高大。屍體渾身遍布了各種各樣的傷痕,以至於光憑目測,一時之間無法數清死者究竟被紮了多少刀。但是有一刀卻是很致命的,在他的心髒部位,一個很深的刀口。這一刀下去,死者是撐不了多少時間的。她回頭又看了看案發現場,從現場依舊存在的血跡範圍來看,凶殺發生在方圓五米左右,持續過程較長,由此可見,在這荒郊野外,死者曾經與凶手進行了激烈的搏鬥。
匆匆做完屍表檢查後,章桐示意潘建一起抬起屍體,和王亞楠打了聲招呼,就徑直向法醫車走去。
回到局裏後,章桐剛進辦公室準備相應的工作記錄表,就在門口碰到了刑警隊重案組的小王,她身邊跟著一位頭發花白的中年男子,神情非常痛苦。
“這是王強的父親。他孩子兩天前失蹤了,今天得到消息剛剛趕來。”
一陣尷尬之後,章桐先打破了沉默:“跟我走吧,屍體就在隔壁解剖室,剛運回來。”
王強的父親木然地點了點頭,緊緊地跟在兩人的後麵。在走到解剖室門口時,章桐停下了腳步,回頭認真地說道:“有件事,我得提醒大家,屍體在郊外已經被棄置了兩天左右,有些腐敗,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一聽這話,王強父親的臉上頓時掛滿了悲傷,卻自始至終都沒有多說一句話,隻是不停地點頭。
推門走進解剖室,由於要保存屍體,所以,解剖室的溫度控製在十五攝氏度左右,初來乍到的人在心理壓力的作用下,就會無形之中產生一股陰森森的感覺。那具河邊發現的屍體就放在最中間的那張寬大的解剖台上,蓋著一層白布,正式的驗屍工作還沒有開始。潘建在一邊已經準備好了解剖工具。
章桐首先拿過了在另一張解剖台上放著的從屍體上脫下來的校服,孩子的父親抿緊了雙唇。
接下來,當死者身上蓋著的白布揭開時,孩子父親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變得極度緊張,盡管屍體的頭麵部已經出現了明顯的腫脹變形,但是,基本輪廓還是可以很清晰地辨認出來。他強迫自己仔細看了看,頓時痛哭失聲:“是他!是強子!我兒子……”
“王先生,您能確定這就是您的孩子?”
“那是!你看他的眼角,那道疤還是上周打籃球時蹭破的,我帶他去醫院縫合的……我的兒子……”
章桐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真,死者的左眼角部位一道尚未完全愈合的傷疤清晰可見,針腳依稀可辨。她隨即衝潘建點了點頭,趕緊拉過白布蓋回到屍體上去。
小王一邊引著王強的父親向解剖室外走去,一邊耐心地說道:“您別太傷心了,案子我們會盡快破的。孩子已經去了,我們需要您的大力協助……”
等他們離開解剖室後,章桐趕緊示意一邊早就等在那裏的攝像師開始工作。她很清楚解剖這具屍體對於進行屍檢的法醫來說,會是一次比較煩瑣的工作體驗。死者全身上下布滿傷痕,法醫必須仔細辨認出這些傷口是凶器造成的,還是受害者死後被棄置在小河邊時,被動物光顧過的痕跡。這些傷口的一一辨認對於凶手和凶器的確認有很大的幫助,甚至能夠幫助重現凶案發生時的情景。
在死者的後頸部,章桐找到一處一公分左右長度的刀傷。這個傷口雖然並不足以致命,但是卻會引起大量失血,從而使受害者的體力迅速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