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1 / 1)

沈府規矩嚴明,張氏持家有道,幾日來喪事一直在哀戚莊重的氣氛中進行著,突然前廳傳來一陣喧嘩,隨著一聲尖利的梟啼,沈恭一凜,不由直起身,門口那裏已然站了一個高大的影子。

沈驥星夜兼程趕到長安,卻不料還是沒有見到亡母最後一麵。從看到家門口的靈幡那一刻起,馬背上的他幾乎是跌下來,咬緊了牙往門裏麵奔去。

正在迎來送往的下人們一開始差點沒認出自家這位二爺,待看清了,一個管事忙遞上孝衣,沈驥一邊穿一邊往裏麵走,到停靈的中廳門口時,卻一下子站住了。

慢慢地走到靈前跪下,沈恭起身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阿驥!”

沈驥將頭埋深深埋在雙手之間,半天不起,蒲團裏濡濕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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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裏地以外的九陽消暑行宮,長樂殿內。

盛初初聽完李醫娘在她耳畔說的話,茜色薄綃碎金衣袖下的手輕輕攥緊,指甲叮的一下像刺到了心裏。

突的那架子上的鸚鵡翅膀一扇,大叫著,“來了,來了。”

正輕聲私語的兩個人一驚,就聽見門外麵和梨子的聲音道,“皇上來了。”

燕賾進來,先看見初初坐在妝凳子上,略有凝☉

皇帝愈不做聲,周繼盛汗湧的越多,這十幾天有不少人去找過他,其中一些人就站在現在這上書房裏,這些人現在瞪著他,恨不能把他吃下去,不由心口那裏揪的更緊了。這一次他先忍後發,不啻於是拿周府和他個人的前途在做一場豪賭,如果輸了,或是皇帝彈壓不住,便將邵黨上下得罪了幹淨,想到這裏,雙腿一陣虛軟——

這時候皇帝發了話,卻是向著邵秉烈,“邵相,會不會是大理寺和刑部的人查錯了?”清清淡淡的幾句,周繼盛聽到卻像是春風拂過心頭,全身都涼快了。

說著又看向周繼盛道,“褫國公也不必如此激動,以事實為證,誰也冤不了你去,坐。”

褫國公心裏頭登時大鬆,就著已有些綿軟的腿坐到了凳子上,竭力保持聲音的自持,“臣謝過萬歲。”

裴義就任中書侍郎後,大理寺卿由邵秉烈舉薦的人擔任,刑部亦是他的門下,這二人現在都在當堂,皇帝卻隻將清冽的眼神看向老相,圖欲窮,匕不必現,朝堂上的較量大部分時間不必像戰場上一樣赤|裸血淋,講究的是點到為止,點到意到。年輕的皇帝如今,已益發純熟了。

都是你自己的人,回去查個清楚吧,他用眼睛告訴對方,你已經老了,連最親近的下屬都沆瀣起來聯合欺騙於你,不管他們是出於什麼目的,可是你已失去的洞察和領馭的能力,不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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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京兆府辦案不力,枉辜褫國公周繼盛,皇帝先撤換了京兆府尹,新任府尹隻用了一天就查明真相,原確是權貴子弟攜妓駕車,撞到國子監的學生,連著那浪蕩子本人和兩個j□j,造成一案四命。不過這浪蕩子卻並不是周繼盛的外宅私子,而是吏部尚書竇章的兒子竇顯!

此事徐徐再說,先還到這一天,燕賾離開上書房,心情頗佳。去往長樂殿的路上,猛然間想到什麼,心裏頭仿佛針刺了一下似的,腳底下就緩了一緩。

停的地方恰是個岔路口,向左幾步就上了湖上的長橋,過橋後直達長樂殿,向右卻是經過一個花園子,去往東半宮。

花園子裏婷婷走出一個著石榴裙、梳留仙髻的美人,見到皇帝,似是躊躇了一下,上來向他行禮,“臣妾見過皇上。”

皇帝略看了她一眼,“周婕妤要去那裏?”

周安茹平素也是大方恬靜的一個官家小姐,此刻卻不由得有一些扭捏,“臣妾是從太後那裏回來。”她的居所也在西半宮,需要過橋。

皇帝點點頭,自走到前頭。

周安茹一麵小步跟上一麵偷度他的神色,希望從中看出些方才書房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一時聽皇帝道,“你似乎是欲言又止,有什麼事要和朕說嗎?”

周安茹鼓起勇氣,“陛下,沒有什麼,隻是臣妾著實擔憂臣妾的父親。”說著垂下頭,不再敢去看他。

皇帝點頭,周野是太祖燕撰的近臣,一幫老臣被太宗幾乎砍斫幹淨,或許正是周家人的這份小心謹慎,讓他們得以存續至今,並仍有著國公的頭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