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再美、再出色的舞姬優伶也隻是富貴人家眼中的玩物,縱然被百般寵愛,也隻可取一時之快。在舞台之上,舞姬可以讓花月失色,優伶演盡才子佳人,但曲終戲散後,誰可記得那顏如花,命如葉的人兒?

帶著弟弟梨雲在江南一帶流浪表演已經三年的梨浠,見過最囂張的人,也見過最潦倒的人。隻有當過最潦倒的人,才能見識什麼是最囂張,最不可一世;隻有享盡了榮華富貴的人,才知道怎麼用各種方法讓別人受盡屈辱。

梨浠並沒有想過,命中注定要成為大宋下一任皇帝的趙恒竟是一個如此溫柔的男人,溫柔,寬容,並且一言一語都有著君子氣質以及武者的爽朗大方。

看見梨浠一直在沉默,趙恒也覺得好像隻有自己在說話,實在很失禮,於是便在大笑過後換了一個新的話題:“那麼梨浠姑娘你為何要去金陵?”

“因為原來的地方已經待不下去了……”梨浠的話雖含蓄,卻透露出一種莫名的哀傷,其實在逢仙樓的工作已經是這三年以來最輕鬆的了,劉老板和名苑的人都是好人,如果沒有那個叫洌昊的男子出現,估計她與梨雲還可以一直在那個小鎮住下去呢。

不過現實中沒有太多的“如果”了,隻要梨浠她一天不願意從不賣身的舞娘下海為舞姬,即使沒有洌昊,她也會遇上第二個、第三個這樣強勢的男人,這種欲斷未斷的糾纏就還會繼續。

“那麼你去過金陵嗎?”聽出梨浠話中的失落,趙恒希望可以帶出一點快樂的話題來。

聽到了趙恒這個問題,梨浠緩緩閉上了眼睛,耳邊聽見下雨的聲音,淅淅瀝瀝,眼前本該漆黑一片,卻又浮現出那道比血還要鮮紅的大門,那個身穿錦衣華服的男人以袖拭淚,可是眼淚怎麼也拭不盡,雨滴滑過他悲傷的臉容,停在那已經抿得發白的唇上。血紅的大門緩緩關上,那個男人的身影也越來越小,最終在大門關上的一刻,消失在一片血紅之中。

梨浠心裏沒有一點點的悸動,平靜得像死水一般可怕。那停在男人唇上的雨滴,或許和眼淚一樣,鹹的,苦澀的,如絕望的味道。

突然一陣夜風猛地吹散細密的雨簾,冰涼的雨點灑進回廊,趙恒連忙抬起手來,用寬大的袖子為梨浠擋下了那片雨。他的動作迅速而堅定,帶動起一陣溫暖的氣流,向梨浠撲麵而來。

輕輕地睜開眼睛,梨浠仿佛沒有把趙恒的憐香惜玉放在眼裏,她隻是用非常平靜的語氣說道:“我從來沒有去過金陵。”

“我認為,金陵可能不適合你呢。”說這句話的時候,趙恒看似無心,但他的語調輕柔卻堅定,像在多番探討之後下的一個定案,“江南或許真的是一個美麗的地方,可我卻覺得蘇杭、揚州,還有金陵,這些地方都不適合你。”

“公子去過金陵?”

“還沒有呢……”

“那又何出此言?”

趙恒微微一愣,然後別過頭,從地上站了起來:“我不過是隨口說說,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是的,他多言了,不管是皇兄元佐,還是結拜兄弟洌昊,甚至是這個漂亮的流浪舞娘,他都要如此“多管閑事”,就因為喜歡他們的狂妄,還是說……喜歡他們的逍遙自在又忠於自我?§思§兔§在§線§閱§讀§

“好的……”也不想為這樣的問題再糾纏執著,梨浠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麼,她不喜歡別人來幹涉她的決定,就如同不喜歡成為那些任由別人擺布的姬妾。

前一刻還和睦的氣氛又僵硬了起來,趙恒不禁失望地歎了一口氣,然後從腰間掏出一塊玉佩遞到了梨浠的麵前:“這給你。既然你說你要的價錢我給不起,那麼就先把這玉佩當作你陪我說話的報酬吧。你去金陵的話,如果遇上什麼麻煩,隻要拿著這個玉佩就可以到附近的衙門去,當地的縣官一定會幫你的。如果你覺得這沒有什麼用的話,那麼就把它當了吧,應該也是個好價錢,就算不是你想要的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