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無傷,以及此刻他的槍尖,正不偏不倚的穿過自己的胸膛。

臨死之前,蕭鼎所記住的最後一個表情,就是龐統驟然從自己體內抽出槍刃,俊魅的臉被鮮血濺滿,有如地獄中的修羅。

蕭鼎已死,遼軍軍心動搖,可終歸還是被拖延了不少時間。在韓德讓的操持下,陣型已從紛亂中整合完畢,紅衣的薩滿又開始搖鈴吟唱,應和著士兵們的步伐團團而起,又是一輪的陣勢變幻。

龐統提槍便掀翻了眼前的一個遼兵,不料這次韓德讓也是重新有了計較,未等他尋出破綻,後排的人已是迅速補上了空缺,而這一回,吟唱咒語的聲音也再不見中斷。

龐統皺起眉,轉身再看那邊的秦莫言,雖是帶著人跟他一路拚殺不過絲毫不亂,目前仍舊是態勢嚴整。

不過難保,再拚一道的話又會有什麼不可預知的結果。

龐統略遲疑了一下,而後果斷抽起腰間佩劍一把朝前擲了過去,但聞敵陣中薩滿一聲慘叫,捂著胸口便倒了下去。

“莫言,老規矩,走!”

秦莫言領命,立即揮起手勢下令,然後便朝方才那個少了薩滿的陣中直衝過去。也是這次遼軍的陣型發動還未完全,沒來得及將宋軍完全包圍,所以還是無法抵擋宋軍凶猛的破敵之勢,再度被從陣中撕開一個缺口。

以及中軍方麵,畢竟蕭鼎敗於龐統被當場擊殺,軍心多少不穩,想要再次重整軍容,怕是不如前次那麼容易了。

韓德讓隻得鳴金收兵暫駐於五回嶺之下,望著遠處隱約可見的宋軍營地,輕笑出聲。

“龐統,硬拚這麼個折損的法子,你終究還是用不下去。”

折返途中,龐統一路上都是深鎖眉頭不語。

與韓德讓在戰場交鋒近兩年時間,他當然深知這個男人的強大與可怕。不得不承認耶律文才也是別具慧眼,這個大宋的出身的人用他所獨有的智慧很好的彌補了遼人作戰中謀略不足的缺陷,而他在陣法計策上的造詣也是與自己不相上下。方才不過短短幾個時辰,竟是能將他的重霞七軍陣又完善過一遍,若是給他更多的時間……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此戰,必須速戰速決。如果所料不錯,明日正午之前韓德讓定會再次領兵來襲,屆時不論如何,定要將他一舉擊破。

他不能拖,也拖不起。

因為蔚州城和公孫策,都等不過明日。

龐統望著有些陰沉的天色,暗暗攥緊了戰盧的韁繩。

等回到中軍帳中時,龐統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公孫策就在哪裏等他。應該是已經用過藥了,臉色比方才要稍稍好了一點,但依舊是白的嚇人。雖說提筆的手已經顫唞得不成樣子,可他還是盡量的穩了下來,埋首在案前的紙上飛速的寫著什麼。

龐統有好一陣隻是望著他,再無其他動作。他是了解公孫策的,也清楚明白的知道那個人之所以如此苦苦支撐的一切原因。而也正因如此,感情就更加的不會放過他,一次又一次的用內心深處的劇烈疼痛提醒他,這個人,是他這一輩子生生死死,都刻骨銘心的執念,他不能不去疼惜,也不能不取關顧。

於是他上前截下公孫策手中的筆,小心翼翼的拉過對方冰涼的手指,蹙眉道。

“遼人暫駐於五回嶺之下,明日之前定是無法靠近蔚州城。去歇會吧,老這麼硬撐著也不是個辦法。”

公孫策抬起眼來望著他,搖了搖頭。

“我不能,龐統。也不敢。閉上眼睛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而如今戰局——正是疏忽不得的時候,我怎麼可以臨陣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