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小半大小,卻沒個形狀,饒是兩人都算見多識廣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歐陽少恭往下層客堂去時,鬆凜始終跟在身側,近日裏,身邊多了雙眼睛,便是這大弟子不會錯,他果真是雷嚴心腹;平日裏傳喚自己多在丹閣,近日卻在客堂,又是想做什麼?
鬆凜先歐陽少恭一步打開客堂大門,走進去,向雷嚴躬身作揖,“掌門,丹芷長老到了。”說完便退居一旁。
“不知今日掌門喚少恭來所為……”歐陽少恭作揖完抬起頭來,話便哽在喉中,客堂之內,除卻雷嚴、鬆凜和負責照管客堂的弟子外,還有一人。
“……寂桐。”歐陽少恭看了看從自己幼年便一直費心衣食起居照看自己,如今早已年邁的老婦,平日她住居歐陽家中,可不知今日為何來到青玉壇,一想她是冒著著嚴寒天氣上山便心疼不已,“掌門,敢問這是何故?”
“不必驚訝,我念少恭近日朝夕研習煉丹術,又要掌管壇中大小事務,頗有勞累,”雷嚴雖說得客氣,但馬上話鋒一轉,“更有貴客要招待,想必精力不足,便將你這家人接上山來照顧你起居,為你分憂,可好?”
寂桐年事已高,經山路天寒折騰,麵色不佳,又時不時咳嗽,隻怕再不去暖和的臥房休息,便要感染風寒,她緩了緩才道,“少爺在青玉壇頗為辛苦,我雖上了年紀不比當年,但是照顧少爺起居還是應付得來。平日居於鬧市反倒是不慣,對少爺也是想念,倒不如來這照顧少爺。”
“……”這若是雷嚴的個人意願,歐陽少恭便會猶豫,但寂桐又是這般言辭懇切,他自是不會推脫,“多謝掌門費心,寂桐身子若經不得風寒,在下先將她在居室安頓好,掌門若還有事,少恭晚些時候再來。”
“不必,”見歐陽少恭應地自然,雷嚴略有驚訝,臉上卻也看不出什麼表情,“少恭安頓完家人便早些休息,我也不忍你過於勞累,日後重振青玉壇聲威還有賴你出力。”
“掌門言重了,少恭既是青玉壇弟子,自當盡心盡責。”歐陽少恭淡淡一笑,行了禮便與寂桐一道離開客堂。
“掌門,鬆凜鬥膽,這不過一個殘年老婦,還能牽製住歐陽長老?”鬆凜思前想後還是決定一問。
雷嚴笑了幾聲,“不錯,她看上去不過是個風燭殘年,卻也是個不可或缺的人物,對於歐陽少恭此人更有特殊意義,鬆凜若是好奇便好好看著,日後自會知曉。”
“多謝掌門提點。”鬆凜點點頭,似乎也覺得這老婦人有哪裏不同。
安排給寂桐的臥房也是一間客房,就在尹千觴屋旁,亦是有鬆青打掃,待屋內熏籠暖和起來,歐陽少恭才帶她進入,又取來些對症調理的丹藥和熱水。
“少爺費心了,這屋子裏暖和,我沒什麼大礙。”寂桐放下包袱,察覺到歐陽少恭有所思。
“寂桐,”歐陽少恭的聲音頗為平淡,但不失溫和,“來青玉壇確是你的意願,非雷嚴所逼?”
“少爺是不信任寂桐?”寂桐在熏籠旁的座椅上坐下,除卻這稱呼,倒也看不出主仆上下的關係。
“……”歐陽少恭緩緩搖了搖頭,神色卻沒有緩和,“丹藥仍是你平日常用之藥,早些服下休息吧。”說罷便向門口走去,正待開門又想起一事,“若要出屋,切記穿上冬衣,莫要感染了風寒。”
“我記下了,有勞少爺費心。”寂桐咳嗽著點點頭,看著歐陽少恭離開,才深深一歎,眼裏滿是疼惜。
青玉壇上層,正中為心,四周皆有形同會仙橋處的天階相連的亭台,高出這上層山巔,有幾處低於山巔的亭台邊,天階稀疏更顯陡峻,平日也少有人際,此時卻有一襲棕黃色長衫獨立。
歐陽少恭於亭台邊沿,臨風而立,腳下煙雲繚繞遮蔽著深淵萬丈,天雖晴了,可青玉壇地處山巔,四周雲氣飄浮,視野卻也望不遠,他卻始終凝視著前方,似是可以看穿這層煙雲。
背倚亭柱,他沉沉地合上眼睛,手指按壓眉心;連日未能好好休息,饒是他內力深厚,礙於陳年舊傷也有些吃不消。本以為忙碌於煉丹理事,雷嚴便不再多言,可如今卻牽連到寂桐,當真是設想不周。
那些沉澱了千年的意念時常在心頭縈繞,逝去的魂靈也隻能來往於夢鄉,尋找魂魄的大事他更是一刻也不曾忘記。說執著也好,說貪婪也罷,他早已在心裏立下了誓言,卻不信非要被這可笑的命運束縛永生!
一聲少有的長歎,歐陽少恭再度張眼遠眺,阻礙著自己的東西不正像這些雲霧,久久不願散去,不過也罷,為了那些必須完成之事,他還可以藏得更深,直到把這些擾人的煙嵐一一消融。
會有的,那樣一天,定會有的。
陡然忽的一聲,亭台地麵微微一震打斷歐陽少恭的思緒,他回轉身來,就見尹千觴晃了晃手裏的酒壇,笑得燦然,“少恭歎氣還真是少見,有什麼心事我也就不問啦~來來~借酒消愁,借酒消愁~”
歐陽少恭先是一愣,瞧了瞧尹千觴那豪爽的笑容,不自覺地便接過了酒壇,“千觴怎知我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