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瞥見一個淨白之物,半角露於被褥邊,歐陽少恭遲疑了少時便認出那是何物。

那是巫鹹的東西,那隻墜子,隻不過尹千觴不記得罷了。歐陽少恭將它拿起在手中,卻聽得“丁零”一聲清響,一隻青銅鈴鐺垂了下去,銅鏽特有的氣息混著那眩目的青銅色撲麵而來。

歐陽少恭抬了另一隻手,想托起那隻精致鏤花的鈴鐺仔細一瞧,可指尖還未觸碰到鈴身,那小鈴鐺竟是無風自動一陣顫動,緊接著便釋出一道風刃。待他回身,手中已在淌血,一刀刺目的血紅橫於掌心。

“嗬……倒是個護主的小東西,靈性之識,已將千縷巫岩奉為主上了麼?女媧族的聖物果真非同凡響,”歐陽少恭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卻沒有多餘的動作,隻將那墜子放到床邊桌案至上,也未在多看一眼,便離開尹千觴的臥房,更不知那鈴鐺實為啞鈴,並不會響。

回房之後,歐陽少恭試著雲起真氣,聚於掌心之間,誰料那道傷口卻一副有識之狀,無論如何也無法以內力治愈便作罷,沐浴後隨意用紗布一纏也睡下。

冷月西沉,一夜無夢。

翌日清晨,尹千觴還朦朧地睡著,迷糊地翻了個身,便因為身上的酸疼之感醒了過來。想起昨夜裏的事,自己給壓在牆上,腰還真是受罪,又是那樣一陣運動,不酸疼倒成了巧事。一想到那交纏的畫麵,尹千觴這自覺從不羞赧之人也不禁麵上一熱。

他見天色尚早,卻也已無睡意,便坐起身來,除卻身上的酸疼倒也並無其他不適,想是夜裏迷糊之際給歐陽少恭添麻煩了吧……尹千觴抓抓淩亂的頭發,就聽吱呀一聲,屋門向內而開。

歐陽少恭拿著幾隻巴掌大的小圓盒走了進來,見尹千觴已經醒來,便淺淡一笑,溫聲問道,“睡得可好?”

“……好。”尹千觴吞吐了一下才答,這一問一答倒是自然,卻總覺哪裏別扭,然又瞥見歐陽少恭紗布纏好的左手,便問,“少恭,你的手……受傷了?”

“人非鐵打,平日略有磕碰有些小傷總是難免,不必在意,”歐陽少恭也不過多解釋,將手中小盒放在桌案那墜子邊上,“這裏有些膏藥,千觴若還有不適便取些塗抹即可。”

尹千觴自知他所說的不適是何意思,不過所幸夜裏那陣倒還算是和緩,否則自個兒就等著在客棧裏趴上幾天吧,“少恭費心了……不礙事,不礙事~倒是你之前所說,什麼什麼丹,可是要去尋藥材?”

歐陽少恭見尹千觴將桌上的墜子拿起來揣回懷裏,點點頭道,“仙芝漱魂丹,既已應允,自當盡力一試。”

“……”尹千觴難得的皺了皺眉,“你……當真相信起死回生之說?”

“若要說生死,我倒也不可說沒有執念,隻是……”歐陽少恭忽而自嘲地笑了笑,“若說實在,對於這二字,古今聖賢也未有幾人看透,我又怎能說清。起死回生之藥,也不過依照醫術而來煉製。”

“……少恭既要取他魂魄……還……幫他做什麼?”尹千觴所想問的遠不止這些,然他想聽的並非答案,他隻想知道歐陽少恭會否答自己真話,即便那真假自己並不能辨認。

“千觴此言差矣,”歐陽少恭挑眉道,“煉丹術之深奧絕倫非是簡短時日可以道破,煉這仙芝漱魂丹僅是對於煉丹術的一角窺看,我……並未有閑散到去‘幫’他。”

“……”尹千觴微微楞了一下,旋即點點頭,這般的回答倒是符合他歐陽少恭的風格,緩了緩,尹千觴又將那揣回去的墜子拿了出來,“你還記得這東西嗎?”

小鈴鐺晃了一晃,在歐陽少恭聽來,依舊“丁零”一聲,隻是比之昨夜弱了些許。他點點頭,“自然記得,千觴可是有何要說?”

“這兩年,遇上一個南疆姑娘,她告訴我,這是女媧族的東西,還是什麼巫什麼才有的聖物,但是具體是什麼也不清楚,她……還提到幽都。”尹千觴看著手裏的東西,一邊說著,這些事為何要告訴歐陽少恭,他自己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歐陽少恭麵不改色地點點頭,“看來千觴尋到憶起過去的法子,應當恭喜。”那矛盾的思緒再又浮上心頭,一麵倒是希望他早些憶起來,一麵卻又希望他莫要想起,隻是眼下一些關聯已經豁然,之後如何不過是時間早晚。

“隻是想說罷了,憋著也怪悶的,少恭勿怪~”尹千觴笑著擺擺手,收回那墜子。

“千觴能將心事與我分享,本就幸甚,怎會怪罪,”歐陽少恭頓了頓又道,“時候不早,方才讓廚房備了粥點,記得要吃,我與百裏屠蘇約在車蓋亭商議丹藥之事,先行一步。”

“少恭放心去吧,後頭有什麼我會跟著。”尹千觴點點頭目送歐陽少恭離開,待他離開,才又無奈地搖搖頭。恭喜?你真的希望我想起來麼……我倒是不太信……

車蓋亭商議之時,一眾人也都跟來,一人一句“不管怎麼說”便要求同去,這些歐陽少恭自然料想得到,本就是無所謂之事,然路途凶險未卜,多些人照應的確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