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如何之說,一時間竟令人頗不能接受。

然尹千觴所惦之事自不在此,既知百裏屠蘇身懷封印,不多說也知必是多年前冰炎洞一戰所得,韓休寧借助血塗之陣邪力將焚寂劍靈中命魂引封入百裏屠蘇身中……想至此處尹千觴隻覺心下一涼,如若是這樣,僅有一半魂魄之說……歐陽少恭所缺另一半魂魄,莫非竟是焚寂劍靈?!

尚在幽都之時,他便時常翻閱有關上古凶劍的卷軸,七柄凶劍之一的焚寂便是有上古樂仙太子長琴之命魂四魄被龍淵部族角離以禁法所鑄,那麼,遺失下來承載記憶與心念的天地二魂與另三魄便是……千年來以渡魂為活的歐陽少恭。

無怪乎他琴技超群,無怪乎他力量強大,無怪乎他是那樣內斂,無怪乎他能將玉橫運用自如,無怪乎他……

『靈魂分離之舉,殘忍無道,被世人目為妖邪。荒魂浮於世間,不可往生,不可輪回,唯有飄零直至消散。』

『渡魂,渡魂,必以媒為渡,相似人畜,奪其靈魄、禸體,重獲新生,成則延續,敗則灰飛煙滅,此舉可為,卻必有盡數。』

『太子長琴被貶為凡人,永去仙籍,落凡後寡親緣情緣,輪回往生,皆為孤獨之命。』

『獲罪於天,無所禘也。』

上天有好生之德?仙神仁慈厚念?乾坤自有公道?尹千觴似乎明白過去的自己為何遵循女媧族規則,入媧皇殿為巫鹹,心中卻有憤懣壓抑藏於敬慕之下。

諸多禍端,將於一人之身,可是不公?諸多悲戚,集於一人之命,可是不平?諸多苦痛交錯巡回從未停止,那人卻笑得如沐春風,可是看破?

尹千觴忽而想起亦悅曾說的話,“你如果給予一個人痛苦,便停在他能承受範圍之內,如若超越了極限,他所表現出來的反而是一種超然,反而會令你覺得冷漠到毛骨悚然。痛苦太深,常人沒有能力理解,而他也不知如何表達,隻能堆在心裏,沉澱的久了會令他變得極端甚至矛盾……如果爆發,覆了這乾坤也說不定呢”。此話雖無特指,卻分明是那人寫照。

魂魄分離,與人共命,記憶殘缺,世世孤寂。記憶全然失卻也好,記憶全然安好也罷,人至少不至承受過多,然在渡魂之中記憶這兒落下一些,那兒丟失一點,錯亂殘缺、混亂交疊,該是何種折磨?

渡魂必有盡數,除非魂魄合整繼而輪回往生,否則唯有消散這一結局。但尹千觴不解,歐陽少恭雖渡魂換身,卻是識存千年,竟仍是看不透這生死二字,化解不了心中恨意?何以,如此執著?何以,如此堅決?

待尹千觴回神,已經跟著一行人回返了烏蒙靈穀,眼下正商議著去向。方蘭生誠邀眾人前往琴川小住,確是不錯的主意。他開口推辭,原因無他,他此刻便想走一趟青玉壇,雖然帶著滿腦疑問和回憶他並沒有想好要如何麵對那人,但哪怕隻是見一麵,也好。

風晴雪便開了口挽留,沒有相認,但那畢竟是親人,尹千觴不知如何回絕,便應了下來,隨一行人前往琴川方家。無法拒絕風晴雪的邀請,尚有另一個理由,尹千觴總覺,日後便沒有可能再見。

剛入琴川,方蘭生便被舊事纏上,不得不先行離開。一路旅行,他亦是成長不少,本性裏刻下的良善和心性令他看清擔當二字,如後該要如何麵對,他自當有所計較。

本以為可清閑數日,喝酒賞玩不亦樂乎,怎知事端突來毫無征兆,猶如破竹。疫病,方家二姐,青玉壇。三方連結而想尹千觴便知事情已經失控,他曾料想歐陽少恭未說之計劃,卻並不知其詳盡內容,不知它與眼下魂魄整合之事有何關聯,更不知它來得如此之快。

眼下事急,不可耽擱,眾人即刻以騰翔之術飛抵青玉壇。昔日清修淡雅之處,此刻卻是氣息詭譎,靜得不像話,更沒有人煙。四顧之下,入眼的竟是一具具焦冥!眼下的焦冥與那日韓休寧狀況類似,也便是說,他們隻可能是身死過後才化焦冥,莫非亦是被喂下仙芝漱魂丹?

下層除卻焦冥未見活物,一行人又往上層,若是這青玉壇內擺著一具具屍身,反是不會令人懼怕,立如活物的焦冥不動不語,目光呆滯,更令人心生懼意。

暗夜之下,道旁,台中,站著琴川之人,皆是被青玉壇門人帶上山“治療”的普通百姓,靜靜呆立,仿佛不曾發生什麼。巨大的迷霧滿上眾人心口,帶動的更是未知的禍亂。不過十數日,竟是這般變化。

一路尋至青玉壇上層深處,青石路邊,一襲明黃華衣的雅致身影,徹底令眾人絕望,那衣著眉眼,不是方家二姐又是何人。

不喜不怒,毫無表情,方蘭生此刻才意識到,自己是多麼希望聽到自家二姐的訓斥,是多麼希望她能拎著自己耳朵一派神氣活現的模樣。可現下看來,一切都遲了。

“小蘭,姐弟重逢~是否十分欣喜愉悅?”歐陽少恭溫吞的聲音自禁地方向傳來,饒是語調未變,此刻聽來卻是寒徹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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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作者有話要說:爆字狂表示果然預期神馬的都是浮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