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幹係,才不信鬼神?”
君懷璧神色一滯,道:“是。”
這是溫潤如玉的君相給的最清晰最直接的答案。是。
這是早就知道的答案。
商妍閉上了眼,強行壓抑下方才的失態之相,笑了。
“可惜,本宮還沒玩膩。”她收斂一身的刺,又縮回了軟綿綿的殼子裏,輕聲細語,“所以君懷璧,即使你很憎惡,也請再忍耐下。”
***
告別丞相府,商妍在熙熙攘攘的街上迷了路,兜兜轉轉總算雇得一頂轎子,卻在說目的地的時候犯了難。踟躕良久,終於還是去了侍郎府。開門的是上次見過的那位老者,她幾乎是暢行無阻地進到了杜少澤的房間內。一步踏入,淡淡的蓮花香就撲鼻而來,似乎比上次的要更加濃烈些。
杜少澤依舊靜靜躺在床上,與上次不同的是,他的臉頰明顯瘦削了不少,整個身體像是要凹陷進床鋪中一般。
她看著有些擔心,伸手摸了摸他額頭,居然是冷的。這讓她越發內疚,替他將被褥塞得更齊整些,心卻越來越淩亂,許許多多種可能性幾乎要在腦海裏炸裂開來。末了,她晃了晃混亂的腦袋,在他床邊呢喃:“杜少澤,我不知道醒來對你來說是禍是福,可是我小時候見過一睡不醒的,睡越久,身體越差,等到時間久了就真回天無術……”
“我猜想,你如果突然醒來,應該有兩個結果,一是徹底被抹殺,二是那個人放過你……可你繼續睡下去必死無疑……”
“我想,你還是醒來好。”
“活著,畢竟是活著。”
“……可是,我害怕。”她停頓片刻,咬咬牙輕道,“君懷璧不肯出手,我……我有些害怕。”
商妍從不是什麼果敢之輩,宮中十年,活了十年,怕了十年,想了十年,算了十年,頂著一個尷尬的身份活在宮闈之內,求的不過是第二天能看到太陽,還能活著,去等待或許可知的未來。
走得遠了,總會怕的。
這種害怕像是春草般在她心中滋長,到最後,就成了夜深人靜時分的一個夢魘。而如今,這個夢魘的爪牙分明已經撕破和現實的隔膜,掐住了她的脖頸。杜少澤不醒,她便是殺害容解兒的凶手,商徵今日能壓下,不代表明日不會一道旨意降下奪去她所有;杜少澤入宮醒了,那便是未知。
醉臥紅塵本她原本不該知道的,杜少澤如果醒了,就是打破了那人所有的算計。生與死再也不是可以計算的東西。
她害怕,毛骨悚然,卻抵抗不了脫離束縛致命的誘惑。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
*
這房裏的醉臥紅塵並不濃重,杜少澤卻日益深眠,很有可能是放在他的床榻之中,或者是身體上。
被褥此等常換的東西要藏東西有些困難,長眠的身體自有婢女每日擦洗,這床上可以藏東西的地方實在是太少。商妍仔細打量一圈,輕輕地捧起了他的腦袋,抽去他頸下方枕,用取了一把匕首割開它——方枕下錦布是纏繞編製的竹絲,竹絲裏麵空蕩蕩一片,什麼都沒有。
可那蓮花香味卻是真真切切的,越靠近床邊越發清晰可辨。
商妍困惑地試圖掀開被單看看,卻忽然發現杜少澤的額頭冒出了一層細汗,額邊微亂的發絲都已經貼在了額上。她不可置信地觸了觸他額頭,滾燙的。明明在不久前他還是冰涼幹燥的,為什麼?
——上次似乎也是這樣,她進房間一會兒,他就熱汗連連……
遲疑中,她俯下`身靠近他,聽著他沉重的呼吸猶豫開口:“杜少澤,你……難道聽得見我的聲音?”
一室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