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麼要放?”
“百姓……無辜。”
晉聞一愣,似乎沒有想到她說出口的會是這樣的答複,他臉上的興奮神情稍稍淡了些,低下頭掃了一眼水中的竹筐,猶豫片刻推倒了它。那些魚歡快地回到了水中,一上午的垂釣終究換來一場空。`思`兔`網`
“魚也是無辜的。”他輕聲道,“帝王之術是忍,是謀。你啊,怎麼就學不會?”
“我隻知道人命是最重要的,死的人越少,越好。”
他冷笑:“如果一場殺戮可以換來百年太平,就值得。”
“萬一失敗了呢?”
晉聞的臉上再沒有嬉笑的神情,他緩緩道:“所以就要謀略。”
“萬一失敗了呢?”
“不會失敗。”
“萬一失敗了呢!”
商妍聽見了自己的聲音,沙啞的驚惶的呐喊。壓抑了許多日的恐懼和憤怒終於交織成了一聲聲嘶力竭的吼聲。皇權、謀略、犧牲,有太多的人想要站在那世上最接近上天的位置,生殺予奪的權利真的會讓人如此瘋狂嗎?十年前的叛將如是,十年後的晉聞如是,哪怕是商徵也一樣,為什麼?萬一失敗了,死傷的是無辜的眾生,他們真的沒有一點感覺嗎?
為什麼,為什麼這幫人可以視人命為草芥?就因為生在帝王家?
晉聞許久沒有開口。
商妍有些喘不過氣來,從肩膀到手都在微微地戰栗。
久久,晉聞的手落在了她的發頂,輕輕磨蹭。
她卻抖得更加厲害,片刻後,那隻手終於離開。
晉聞麵無表情地提起魚竿走在前麵,她在原地僵僵站立,直到他走出好多步,她才聽到了自己仿佛踩在雲朵裏的聲音。
“皇叔。”
晉聞的腳步驟然停滯。
她捏緊了拳頭,朝著他的背影一字一句道:“我……無權指責你報複嚴徵。可是北疆百姓是無辜的。求您,救救他們……十一皇叔。”
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一片寂靜,隻有河水嘩嘩吵鬧無比。
晉聞沒有再回頭,他隻是維持了僵直的背影一小會兒,便重新背起了魚竿,背對著她招手。
他道:“走吧,回家了。”
*
自從垂釣那日過後,皇叔二字成了他和她的禁區,他依舊日日吊兒郎當四處遊蕩,她默默地跟在他身後,每日滿載而歸,任夕陽把身影拉得修長無比。北疆旱災的消息終究還是傳到了東陵城。後兩日,商妍提著晉聞采辦的那一堆奇形怪狀的東西回山莊的路上常常可以聽到街頭巷尾人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談論,都說北疆幹旱久久難平終成了饑荒是因為皇帝昏庸,借傷重為由拒不見各路朝臣,也有說是因為朝中奸佞橫行,所有奏報皆被半路攔截,不論是哪一種,到末了所有人都要幽幽歎上一口氣,道一句世道滄桑。
飲酒節就在這樣的滄桑中到來。隻不過這世上有多少人厭惡酒味兒就有多少人喜歡。東陵城素來以酒聞名,而酒莊中又以閑林居首,這飲酒節便放在了閑林山莊外不遠處的街巷。飲酒節其實差不多是一場全民的年會,元宵夜該有的飲酒節樣樣都有,不過很多旁枝末節的物件盡數換成了酒,街巷四處都有醒酒湯供應,無數盞花燈連接成了醉長龍。東陵城中不管男女老少皆飲酒,黃昏時分就陸續有人聚集到街市之上,到月上柳梢之時已經是人聲鼎沸,燈火輝煌,濃鬱的酒香醉了半座城池。
這酒香對商妍來說卻是一種折磨,即使出房之前已經喝了好幾碗醒酒的湯藥,可是真正來到那喧鬧的街市之上,她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