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伸出想要攙扶的雙手,梁帝就一把推開了她,隻靠在高湛地肩上,獨自一人孤零零地登上了龍輦。
對於這種拒絕,靜妃並不在意,她的唇邊勾起了一絲淡然的笑意,安之若素地另乘步輦返回內宮。
皇帝寢殿的小炕桌上,上午未完的那盤棋局依然按原樣擺著,一子未動,梁帝踉蹌著進來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個,頓時怒從心頭起,一把掀翻了棋盤,黑白的玉石棋子四處飛濺,有幾粒還砸在他自己的臉上,砸得皮膚隱隱生疼。
壽儀之後,父子再戰……可如今還能再戰什麼呢?無論棋局的結果如何,當他不得不違背自己的心誌,屈從於太子和朝臣們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棄子認輸。
赤焰一案是橫亙在父子們之間最大的一個心結,這個梁帝早已知道,但他沒有想到的是,這樁案子的背後居然還有那麼多連他也不知道的真相,他更沒想到的是,事隔整整十三年後,這一切竟然又重新浮出了水麵,就好象那些亡靈的怨念,堅持著不肯歸於平靜和安息。
梁帝突然打了一個寒戰,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身體,剛想叫靜妃,又硬生生地停住。
上午臨走時從側廊傳來的那些嘶吼不知為什麼在這個時候閃回到了老皇的腦中,他拍了拍桌子,大聲叫道:“來人!召越妃!速速召越妃見駕!皇帝依然是皇帝,旨令也依然被執行得很快。
未及一刻,越妃便被引至殿中。
她如今風采已失。
看起來完全是個憔悴的老婦,隻是一雙輪廓優美的眼睛中,時不時還會閃出幽冷地寒光。
一見到梁帝。
她立即撲了過去,第一句話就是反複地說:“陛下。
臣妾要密報……密報……”
“越妃,”梁帝捏著她的下巴,將她整張臉抬高,“你要密報什麼?是今天蒞陽在武英殿的突然發難嗎?”
“臣妾要密報靖王……靖王他圖謀不軌……”
“你在宮裏,景琰地事你怎麼知道?”
“是左中丞東方大人說的…………”越妃急切地說著。
有些語無倫次,“他侄女兒進宮……跟臣妾說……東方大人是忠於太子地,忠於太子就是忠於陛下……”
梁帝皺著眉,半天後才反應過來她口中的太子指的是已被廢位的蕭景宣,臉色頓時沉了沉。
“靖王一直在召見朝臣,不停的,很多個……東方大人聽到了風聲……可陛下不上朝,他見不到陛下,隻能想起臣妾。
這麼久隻有他還想得起臣妾……隻要靖王倒了,太子就能回來了……東方大人是忠臣,太子不會虧待他地。
陛下也不會虧待我們的,我們是首告。
是頭功。
您一定要把靖王碎屍萬段,把太子接回來……宣兒才是太子啊。
挫敗靖王的陰謀,臣妾是有大功的,東方大人也是支持宣兒的,請陛下複立太子,複立太子!”
說到後來,越妃原來陰鬱的神情變的異常激動,不僅語調又尖又高,嘴角還掛出白沫,令梁帝十分驚恐。
也許跟那位東方大人一樣,皇帝陛下也許久沒有見過越妃了,他根本沒有想到這位曾經風華絕豔的貴妃娘娘現在的狀況竟然已變成了這樣,當初地精明和敏利已經蕩然無存,隻餘下了一身的偏執與癔想。
即使她說的都是真地,她的狂疾也並不假,體認到這一點地梁帝開始猛力摔開她地拉扯,但越摔她越抓得緊,指甲幾乎已已刺入梁帝的肉中,疼得他高聲大叫:“來人!把她帶下去!快帶下去!”
“陛下……靖王謀逆啊,臣妾首功……請複立太子……”越妃一邊叫著一邊被內侍們慌慌張張地拖了出去,梁帝隻覺得手足冰涼,眼前明一陣暗一陣地,不由歪到在軟靠之上,閉目急喘。
高湛慌忙端來安神的茶湯,給梁帝拍胸撫背地灌了下去。
梁帝覺得胸口作疼,總有口氣吊不起來,四肢發麻。
想著剛剛越妃說的話,既憤怒,又覺得無奈。
事於至此,知道了又怎麼樣呢?他甚至連振作起來應對的體力和精神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