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她們兩個人各自從政後,一直以來都唇槍舌劍地爭執,最後發展成老死不相往來,誰也不把對方放在眼裏。可是,如今見著麵,似乎又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糟糕的關係。
吉宗一行人安頓既畢,靜心歇息一時後,便各自回屋就寢。風勢漸弱,雨亦疏透,繼而閃出些星光。夜半,吉宗恍恍惚惚醒來,偶然抬頭,月亮已然升空,照進戶牖,地麵仿佛鋪了一層銀霜。她坐起身來,冥想了一陣子,靜靜地,可以聽到海潮的聲音。
吉宗為海潮聲吸引,突然想去目睹那夜下的細浪,莽莽蒼蒼的波紋,便披上長罩袍,拉開隔扇,信步來到了海灘。海岸線密布著許多的礁石,尖如利劍,海浪拍打礁石,卷起千堆如雪的層層浪花。清輝下,吉宗漫漫而行,冰冷的夜風吹散身後的餘溫。
千波浦真是個讓人心醉的地方,難怪忠茂公放棄伊勢城的高樓連苑,移居到浦上常住。
走著走著……
“……那是什麼?”在淺水灘漂浮著一抹粉紅色,吉宗大異,走近去看,竟是一位少女,墨黑的長發猶如水草一般在水裏自由地徜徉,女孩像是失去了意識,一動也不動。
吉宗連忙把少女抱回了屋內,也驚動了院內其它人。眾人手忙腳亂,紛紛圍住小女孩的身邊,一方麵驚異這孩子是從何而來,一方麵擔心她會不會有事。
是遭遇了什麼不幸的海難嗎?還是被狠心的父母遺棄在海裏?想必是第一種情況,因為這孩子任誰見了都會憐愛。
“好漂亮的女孩子,就像人偶一樣。”加納久通忍不住發出喟歎,心想此女長大成人後,不知何等嬌豔悅人。
像是人偶一樣漂亮……
吉宗暗暗稱是,目光落在沉睡中的少女。少女看上去隻有十一二歲,留著姬發式,麵貌十分乖巧,一股清秀之氣流露眉間,麵容蒼白卻不掩其美。
夜闌人靜,藥師給少女診斷過後,眾人也都回屋就寢,唯吉宗一人仍然守在少女的身旁。
“住手……”
吉宗靠著矮桌,撐著額頭,稍息入寐,突然聽到少女的夢囈,睜開眼睛,隻見少女表情痛苦,額間密布細汗,似乎陷入了不安的夢魘。
“誒?什麼?”吉宗壓低頭,伸手撥開少女的額發,這孩子的熱症還未退去。
“住手吧……求求你……”
“喂!小姑娘……”吉宗駭然,全然無措,“怎麼了,小姑娘?”
“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是發生了什麼不幸的事嗎?為何少女的表情如此痛苦?
少女仍在不斷地夢囈,情急之下,吉宗握住少女的手。像是於深海裏抓住了浮木,少女的神色看上去安穩了許多。
就這樣,直到天亮,當加納久通進來時,隻見到吉宗和少女兩人的手指交纏,緊緊不分。
信大人似乎很在意這個來曆不明的少女,當時加納久通就這樣想。
黎明的晨光透進屋內,灑布柔輝。
吉宗漸漸醒來,隻見少女凝視著自己,唇角微微勾起,溫柔地笑著。
見到她這副可愛的模樣,吉宗不覺也笑了。想到她昨夜夢囈的樣子,還是擔心地問道:“你的身子不要緊了吧?”
少女沒有說話,依然微笑著。
吉宗卻繼續追問:“你是哪家的孩子?叫什麼名字?可以告訴我嗎?”
少女一臉茫然地望著吉宗,澄澈的眼眸流淌著眼波。
“是對我有戒心嗎?”吉宗疑惑著看著眼前散發著海之氣息的少女,早聞海龍王最喜歡俊美的人,想必是相中這孩子,才讓她遭遇海難。
少女一一沒有回答,隻是微笑著望著吉宗,或是偶爾點點頭回應吉宗的話。她被少女所折服,便不再追問她。雖然如此,吉宗還是讓人在海域附近打聽,看是誰家丟失的小孩。
據大久保氏所言,這一帶海域最近發生過海嘯,許多漁民因此而喪生於海底,這孩子可能是被海嘯卷到海灘上的,真是福大命大呢。
遇到這孩子……
“五年了呢……”
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語在廊間散開。
德川吉宗站在簷廊下,櫻花飄落在她的眼簾,目光追逐著粉色輕盈的花瓣,遙遙望見那纖細俏麗的身影在櫻花樹下,相互輝映。她的唇邊泛起一絲笑意,淡淡的。
作者有話要說: 此為短篇,進展會比較快。
☆、內證之方
大奧中的男仆早在雞鳴之前便要起身工作,今天尤為早起,將門扇、走廊,凡是將軍大人接觸到的地方,都打掃得一塵不染。
穿著色彩鮮豔袍服的男人們行色匆匆,在走廊、花木間來往不絕,談論著彼此的發飾、袍服。
今天是第一次的早禮,亦是選出“未來的世子大人的生父”的重要日子。將軍大人進駐大奧六年以來,首次召見大奧中的美男子。
這意味著,大奧中的美男子等了五年,終於“打動”了吉宗大人那顆鐵石心腸。
女中搖響禦鈴廊中環環相連的銅鈴,清脆鈴聲踏著韻律從中奧一直滲透到幽寂的大奧,鈴聲漸悄之時有男童清亮的嗓音喚道:“將軍大人,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