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1 / 2)

唯有自行進去!”

推開擋在前麵的侍女,大岡忠相拉開一層又一層隔扇,仿若進入無人之地,直到守夜的禦添寢役愕然倒地,從格子窗吹來的夜風微微掀起床幃的一角,見著這一幕,縱使她再心急如焚,也隻能定在內廊,麵紅耳赤。

仍著白色襦袢,肩頭卻不遮不掩,露出大片雪白背肌的“禦內證様”,伏在同樣衣衫半褪的將軍身上,像是在用貝齒啃咬將軍的脖子……的樣子?

聽到外麵的騷動,迷醉的吉宗伸出一隻手拉開床幃,並從浮舟身下離開,用一雙迷眸凝視著闖入者,表情不慍不怒,隻是加上敬稱,說道:“忠相殿,夜闖大奧究竟所為何事?”

“微……微臣……”一向泰然自若的大岡忠相驟然跪地,神態困窘,“請恕微臣夜闖之罪,微臣有事相奏!”

“說!”現在不是生氣降罪的時候,隻要大岡忠相給她一個理由。

“這個、是這樣的……”大岡忠相向將軍相奏連夜覲見的原因,日前老中大久保常春奉命清查聚集在茂曄村基督徒,因為是奉了將軍的命,幕府的人馬進行了徹底的搜查,大有“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個”的意味,結果許多平民被卷入其中。盡管被告知幕府所抓的基督徒中,有許多的無辜平民,可是剛愎自用的大久保常春不聽勸告,堅持全滅,現在幕府的官兵封鎖了茂曄村,以清理天主教的名義,準備屠村。

吉宗回到床幃之中,看著浮舟,指尖輕抬她的下顎,說:“我會盡快回來的。”

浮舟隻是發出一聲歎息,以一種暗沉幽深的目光凝視吉宗。末了,她無奈地把吉宗推出床幃外麵。

如果現在下令的話,隻怕來不及,故吉宗與大岡忠相連夜出了江戶城。可是,當她們二人趕到城外茂曄村的時候,隻見到原本的村落一片火海,村外還有一群幕府的官兵。

見到這一幕,吉宗怒氣上湧,死死盯著大久保常春,大發雷霆說:“是誰讓你屠村的?!”

“將、將軍大人……”大久保常春被吉宗的氣勢嚇得連忙跪下,冷汗涔涔,辯駁說:“這條村的男女老少皆為天主教所蠱惑,公然違抗將軍‘禁教改宗’的意旨,不但不悔過,還放走了傳教士沙略文,集體殉道。”

“你這混蛋!”吉宗怒不可遏,抽出身邊武士的武士刀,就要砍過去,這時,幸好大岡忠相攔住她。

“將軍大人,請息怒……”大岡忠相抱住吉宗,溫言說:“現在殺了她亦於事無補,倒不如讓她將功補過。”

吉宗扔下武士刀,壓住胸中的怒火,最後說:“忠相,你作為江戶町奉行,此人是賞是罰,全憑你處置。”

“是,將軍大人。”大岡忠相看向拂袖離去的將軍,不由發出歎息,此次大規模的“禁教改宗”運動,隻怕遺患無窮。

吉宗自發起“禁教改宗令”後,不少地方的大名歪曲原本的“將基督教徒逐出全日本”的意思,大肆壓迫基督教徒,不但強迫他們放棄信仰,鏟除教會,而且屠殺傳教士和對那些拒絕脫離基督教的信徒,釀成了許多殉道的慘案。

享保六年,“茂曄村殉道事件”過後,幕府並沒有停止禁教運動,反而更加瘋狂地搜捕基督徒。對於幕府及各地大名殘殺基督教徒的情況,鹿兒島的藩主原田光表示不滿,並抨擊幕府與將軍。吉宗得知後,命人將原田光抓來,並召集各地大名,逼迫原田光進行“踏繪”,以表明自己不是基督教徒。信仰著耶穌基督的原田光自然不會做踐踏十字架、褻瀆上帝的事,結果原田光當著將軍與眾多大名的麵選擇了切腹。

享保六年十月,鹿兒島爆發了農民起義,接著全國各地不斷出現暴動。

雖然改革穩定了幕府的財政,很大程度上恢複了國家的生機,但對於農民來說,他們的賦稅卻不斷增加。剛好這一年出現了大饑荒,幕府不但沒有致力解決民生,反而大規模的鎮壓基督教徒,以致民怨沸騰。鹿兒島藩主原田光切腹殉道後,當地農民紛紛揭竿起義,反抗幕府的暴政。

說起來,基督教原本在家光時代基本已經滅絕,可是自赤麵皰瘡爆發後,平民生活在生死邊緣,依靠信仰逃避現世,已經沉寂許久的基督教信仰隨之抬頭,終於在享保年間爆發了一場動亂。

***

紛擾散盡,萬籟俱寂。

浮舟來到將軍的寢居“禦小座敷”,安靜地望著在頭痛與疲憊交雜下、露出痛苦表情的女子。

吉宗撐著額頭,豆大的汗珠,沿著眉峰,濡濕了墨黑微卷的睫毛。

浮舟跪坐著,手指輕拭吉宗額邊的汗珠,這無限的繾綣柔情讓吉宗心弦一動,疼痛似乎也減輕了。

吉宗握住她的手指,悠悠地說:“我的施政錯了嗎?”

近來各藩國不斷發生農民暴動的事,“禦三間”之一的尾張國的藩主德川宗春趁亂糾集同為“禦三家”的水戶德川,彈劾將軍施政不彰,接連製造出慘案,導致身為基督信徒的農民暴動。非但如此,將軍讓人廣為詬病的是沒能誕下世子。

——無法誕下世子的人不配為幕府的將軍。

“禦三家”之首,水戶德川當著眾多大名的麵攻訐將軍,不留絲毫情麵,就像吉宗審判鹿兒島藩主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