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深愛著她的父親,如此地期待著這次生日……在今天,在她正滿懷欣喜地慶祝自己的生日時,自己難道要告訴她這樣的事情嗎?

可是即使她不去做,明欽女士也會想辦法剝奪這一切的……雖然把薩拉稱作公主,但是沒人比她自己更討厭薩拉了。當薩拉有錢的時候,她的一切傲慢和花錢都是可以原諒的;可是現在薩拉沒錢了……

經曆過那麼多的世界,安雅頭一次對某件事感到束手無策了。

薩拉無疑是一位堅強勇敢的小姑娘……可是,她經受得起這樣的打擊嗎?

安雅首次做出了逃避的舉動。她不願意由自己將這件事情告知薩拉。然而美夢究竟會被人打破,薩拉還是得知了這件事情,從明欽女士本人口中。

她比安雅所想象得更加不知所措。前一秒的時候,她還穿著華麗的衣服,坐在生日慶祝會上,拆著自己的禮物,為自己的父親感到驕傲……然而現在她卻聽到了自己父親的死訊,獨自跑上樓到自己的房間裏,走來走去,自言自語,那聲音卻陌生得簡直不像她自己。

“我爸爸死了!我爸爸死了!”

她無法接受這個可怕的消息,甚至有一回對著自己的洋娃娃艾米麗大喊大叫。她的父親死了,真奇怪,艾米麗還不知道,那個付錢把她買回來的人已經死了。就在幾千英裏之外——她甚至沒來得及見他最後一麵。

當她最後來到了明欽女士的起居室時,已經變得臉色煞白、眼圈發黑,痛苦得像是一朵枯萎的鮮花。她不再朝氣蓬勃、熱情活潑了,穿著她那件早已變得又小又短的黑色天鵝絨連衣裙。那是她唯一的黑色裙子。她蒼白的手臂緊緊摟著洋娃娃艾米麗,在她身上也纏了一塊黑色的布料。

明欽女士開始毫不客氣地斥責她,將自己從前礙於身份從未表露出的不滿宣諸出來。她告訴薩拉,日後她必須用幹活來換取住在這裏的權利,並且她需要什麼東西都不帶地去閣樓上住——和安雅成為鄰居。

薩拉低著頭,茫然無助地走上樓梯。她登上了閣樓,找到了現在已屬於自己的那一間,關上門來巡視周圍。破舊的陳設,髒陋的環境,天花板是傾斜的,天窗外有一長條暗灰色的天空。她走過去,坐在窗戶下的腳凳上,摟著艾米麗低頭坐著。

這簡直像是另一個世界。在她幼小的心靈裏所衝撞著的,是她從未想過的強烈感情。歡樂和慶祝,好像都已經過了幾個世紀,現在的她孑然一身,不再擁有這世上最愛她的父親了……

在她沉浸在悲傷中的時候,安雅就在隔壁看著她。透過係統的掃描功能,她可以輕而易舉地看到薩拉臉上的每一個表情。隔著薄薄的牆壁,她卻聽不到哭泣的聲音。而越是這樣,安雅就越是擔心。

她猶豫了半晌,走過去敲了敲門,然後推開了那扇門。薩拉抬起頭來看著她的時候,安雅輕聲說道:“我可以——我可以進來嗎?”

薩拉看上去是想要笑一笑,然而她卻笑不出來。她對著安雅伸出手,哽咽著:“我父親死了——瞧,我早就告訴你,我們是完全相同的——你該明白,這是多麼的真實啊。我們是兩個相同的小姑娘,現在都同樣的孤零零,沒有親人,也沒有財產……我們甚至都住在這樣小小的閣樓裏,現在真正是毫無差別了。”

“然而你還是一位公主。”安雅忍不住向前走去,摟住了她,輕聲安慰道:“正如我還是落難的法國公主一樣,現在你正是落難的英國公主。”

“我還是公主嗎?”

“是的,你是的——如果你是一位公主,那麼無論遭遇什麼事,無論受到怎樣的磨難,你都依舊是一位公主。因為這就是事實,而任何事情都無法改變這一事實。”

“謝謝你,貝姬。”薩拉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我想假裝是這樣,假裝我真的是一位落難的公主。”

安雅抱了抱她,心裏歎了口氣。

無論是否是假裝,無論她是否擁有美貌和財富……薩拉都是一位真正的公主,小公主。

在這個世界上呆的時間出乎意料的長,安雅一直都沒能找到那個所謂的渣男。經過了旁敲側擊和幾次排除,她最終把目標放在了欺騙了薩拉父親的那個“朋友”身上。但是她這次穿的人實在不對頭,憑借自己的力量根本無法找到那個“朋友”。如果她能狠下心來拋棄薩拉出去流浪,可能會在幾年間擁有足以尋找那個人的財勢……

然而一來,如果貝姬本人能和她交流,一定會寧願受苦受累地留在薩拉身邊;二來,既然薩拉是主角,那麼那個欺騙了薩拉父親的人就必然還會出現在她身邊。與其漫無目的地去尋找,不如想想該怎樣改善兩人的生活。

安雅那半吊子的物質轉換是需要一定條件的,比如用石頭隻能變出石頭,用麻布隻能變出麻布。在薩拉失去了她的小姐身份之後,她們再也沒有辦法每天都填飽肚子了。

薩拉逼迫著自己適應了艱苦的環境,開始像安雅一樣地幹活。因為曾經受過良好的教養,孩子們也很聽她的話,所以被分配的活計也相對輕鬆,大多數時候都在教導和管束幼小的孩童,支使她去每一個地方跑腿。這一行為好像格外能帶給明欽女士和其他人樂趣,好像對一個曾經高高在上的人這樣做,他們也可以變得高貴起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