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修茂頂著溫念遠幾欲噬人的目光,和青桐蒼白失神的眼神,上前仔細看了看七弦的眼睛,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爪子拿開。”七弦笑罵。
“呦,到這麼近就能看得見了?”寧修茂驚呼一聲,忍不住伸手又要去晃,七弦冷哼,“看不見,知寧兄定會做這些無聊事罷了。”
被嘲笑的人啞然,七弦失明的消息,他和青桐同樣詫異,結果算來,這裏坐著的對這件事最無謂的,反而是七弦自己。
算來他從前身在朝廷之時也聽過這位佳公子的名號風頭,隻是對寧修茂而言,那些花哨的名頭都不怎麼能讓人信服。
如今,不得不承認七弦當真是個人物。
現換了江湖上哪個,一朝醒來忽然失明,能如此淡定從容?這份韌性耐心,難怪,難怪。那可是自己的眼睛,又不是隔岸觀火時將別人的痛苦收入眼底。
將自身的災厄亦能當他人一般,實不是尋常人能夠做到的。
七弦,起碼此刻看起來,相當平靜。
寧修茂目光往已被包裹上白布的雷霆劍上一掃,抬頭看溫念遠,“溫兄以為,是這柄劍的問題?”
溫念遠還沒接話,七弦揮了揮手,“已到了這種地步,討論這個沒有意義,押後再談。”
他話鋒一轉,“寧兄,柳家、千鶴觀、雷霆山莊一係列事至今,就算證據稀少,你心中可有懷疑對象?”
“公子!”青桐嗓子發緊,看著七弦原本神采出眾此刻卻散漫無神的雙眼,咬著下唇。
寧修茂歎了口氣,揉了揉青桐的頭,“還不能確定是永久性失明,冷靜一點。”
青桐冷笑,反唇相譏,“你若要害人還隻害一半?!”
寧修茂被噎了一下,他自然不可能留手,以寧修茂的風格,可一向是斬草不留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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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弦揚了揚嘴角,“青桐近日嗓子似有恢複的跡象,昨夜休息得不錯,還要多謝寧兄。”
“小事。”寧修茂深吸一口氣,接回七弦原來的問題,就是從這一句,他意識到七弦並非對失明之事無動於衷,而正是因為有情緒,才會更加專注於案情。
他是那樣的男人,不在無用的多餘的糾結中多做停留,而是立刻行動起來,用最直線最利落的方式去解決它。
這個案子,隻要破了,自能挖出幕後之人,到時,誰對他眼睛下的手,怎麼下的手,有沒有挽回的餘地,都不言自明。
“我懷疑過雷霆山莊、紫焰門、五毒教、承天派。”
“雷霆山莊已淪陷,紫焰門大部分都已遠退中原外,五毒教……”七弦沉吟,“倒不知寧兄為何懷疑承天派?它曾是白道第一大派。”
“曾是。”
七弦一笑,“也對,曾是。”承天派上任幫主包藏禍心,在圍攻紫焰門一役中陷整個承天派於水火之事不是秘聞,從那之後,這曾經的白道第一大派早已萎靡不振,勢力銳減。
不過也正因沒落,才更有想要翻身的念頭,才更要用鬼蜮伎倆。
不過——“五毒教?”
他那天在武當的山洞裏,看到葉九霄的屍體的時候,就隱約覺得哪裏違和,當時事出匆促,隻能盡力記下洞中的一切。
此後每每回想,那種疑惑都更深一層,就連當時的青桐亦是迷惑,那樣慘烈的現場,究竟是自殺,還是他殺,自殺有必要弄得那麼慘烈嗎?他殺,又是誰?
然後,七弦回憶起了葉九霄的一個動作,那具屍體的猙獰景象大概讓人很難去注意那些小動作,但他記得,葉九霄那時左手五指,牢牢地捂在右手的手腕上。
而她的右手腕上,有什麼?或者說,曾經有過什麼?
蛇。
毒蛇。
一條罕見的、仿佛有靈的、叫做碧雲的毒蛇。
他和溫念遠都並未親見,但當時情形,青桐與寧修茂都已一一詳述過,那條蛇的戲份還可謂不少。
“葉九霄既不是自殺,也算不得是直接的他殺,她應是自己的死的,盡管並不甘願。溫念遠,你記得舍身子母蠱嗎?”七弦忽然轉頭,盡管他看不見溫念遠,但知道他在那裏。
望著七弦失神的雙目,溫念遠周身冰寒,對方提起舍身子母蠱,仿佛更提醒他,他依然沒能好好護住這個人。
“記得。”
七弦卻不以為意,像是隻在說他人的故事,“舍身子母蠱蠱蟲死了之後,宿主也就跟著死了,那場景,倒是跟葉九霄的死狀有些像呢。”
“你是說,青桐說的那條蛇,是蠱。”溫念遠見七弦伸手摸索,無聲地倒了杯茶,放到他的手心,就看那個男人握了一下,慢慢地端過去小口啜飲著。
“蠱……”寧修茂和青桐對視一眼,當日的情形,他們恐怕都難以忘卻,如果按此推斷,那條碧雲,是蠱王?那些蛇潮,充其量,是它馭使的子蠱們。
倒是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