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1 / 2)

柳家……寧修茂……渡江鬼步……千鶴觀……閻王令……武當……葉九霄……蛇潮……雷霆山莊……雷霆劍……葉雷霆……

“雷霆山莊以劍聞名……為什麼隻有葉九霄馭蛇?”他低聲嘀咕了一句,沒注意到自己將那把劍握得太緊,那塊布早就被捏皺了,劍鞘上的花紋深深烙印進掌心。

溫念遠心神不寧,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從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期間仿佛悄然發生了什麼變化。

他看了一眼床上正陷入沉思中的七弦,他的哥哥看起來與尋常並無二致,然而為什麼就是覺得不安心?

日頭慢慢地往中天移動,溫念遠看了一眼桌上那碗被吃了兩口的麵,終於發現了究竟哪裏不對,頓時覺得遍體生寒。

七弦尋常也不愛起,也喜歡歪在床上,可這個男人亦愛潔,是絕對不會在床上吃東西的!

可他剛才卻……是不想下床,還是下不了床?

他霍然起身,三步並作兩步衝回床邊,一把拉住七弦的手腕,“你怎麼了?!”

“你——”七弦正想得入神,被這莽夫打斷了思路,頗有點無奈,“我能怎麼?剛想到點什麼,都被你……”

溫念遠不語,猛地掀開了七弦的被子,赤/裸/裸地將他全身上下打量一遍,至少從表麵看來,並沒有任何異樣。

感覺到七弦的身體微微一顫,知他是覺得涼了,隻得將被子放下,抬頭去看對方表情時,目光掠過那漫不經心的眼神,忽覺心頭一沉。

“你的眼睛——”

七弦輕歎了一聲,果然是瞞不過的,縱使他演技再好、裝得多像一切無礙,可惜溫念遠在他的事情上如此上心,兩人又太過親密,瞞又能瞞多久。

其實他剛才真應該在支走了溫念遠以後就走的,下床的時候為什麼忽然魔怔了,會覺得一走了之不厚道呢?

嘁,本來就不厚道。七弦心裏冷笑了三聲,對自己剛才那會兒的掙紮頗有點看不上,扭扭捏捏像個小婦人似的,什麼要走不走了,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媽了。

“多看片刻夜色也罷,大驚小怪地做什麼。”七弦反手按住溫念遠捧著他臉的手,不耐煩地往外推一推。

看不到那張僵得仿佛冰天雪地般的臉,反倒能一股腦兒揉過去了,就算他此刻眼前隻有深濃的黑都能感覺得到身周驟降的溫度,如寒冬降臨。

……哎,蠢材。

“是這柄劍?”手中原本摩挲著的雷霆劍被以迅雷不及掩耳地強勢抽走,溫念遠的聲音更像三尺寒泉。

思來想去,七弦接觸得多而他們令幾個卻沒怎麼碰的陌生玩意兒隻有這個了。

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給我衣服。”七弦邊說邊翻身要下床,伸出去的手卻一直空落落地在那裏,沒有等到本該遞過來的東西。

相反,七弦卻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

他皺了皺眉,喝道:“溫念遠,你要去哪裏!”

溫念遠不說話,七弦也想得出這男人必定已經怒火中燒了,這世上能讓溫念遠憤怒的事情不多,恰恰最不能扯上的就是七弦,那是……比他的死穴更加不能觸碰的所在。

“站住!”七弦也再在意那不會遞過來的衣服,隨手抓了什麼披在身上,赤腳站在床沿邊,凜然喝道。

“你現在打算幹什麼?嗯?找人拚命?你知道人在哪兒,知道誰下的手,知道怎麼拚?沒頭蒼蠅一樣出去亂轉,對手就會自己跑出來了?”

一連串疾風驟雨般的斥責下來,腳步聲如願地沒有再想起。

好一會兒,他才聽到溫念遠那簡直快要燒啞了的嗓音響起來,“你的眼睛。”聲音平靜到壓抑,壓抑著萬重劫火,無處灼燒。

帷帳間長身而立似弱不勝衣的身影出口的言語卻句句擲地有聲,“我隻是瞎了,又不是死了!想當未亡人還早著,你給我好、好、待、在、這兒!”

溫念遠閉了閉眼睛,轉過身,大步走回七弦身邊,將人一把擁進自己懷裏,呼吸粗重,卻半句話也不說。

七弦回手擁住他,溫聲道:“這世上能讓我吃了虧還逍遙的人,還沒出生呢。”語調溫柔平和,言語卻是淩厲至極。

半晌,溫念遠仍舊沒有放鬆那幾乎能把懷中人箍斷的力道,沉沉道:“我會治好你。”

此句過後,他再也沒提起七弦的眼睛。

七弦無聲地歎了口氣,在早上睜開眼的那一刹那,他也不是……沒驚懼過。在支開溫念遠的時候,更不是沒猶豫過、掙紮過。

記得多年前,他行遊江湖時,也遇到過一位盲俠,那時他曾問,是生而不能視物悲哀,還是中道失明悲哀。

那人回答他說,眾生皆苦。

生而不能視,甚至不能想象出這世上有多少絢麗的色彩風華絕代的人物;而中道失明,曾經擁有過卻從此隻能失去,亦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殘忍。

現在,他也算體會到那種微妙的滋味。

原來如此。

眾生苦。

人間萬事,苦中作樂。

一炷香之後,客棧中的四位住客圍坐在大堂中,氣氛冷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