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告訴你。”
☆、第二十四章
為螢燭斟酒時呂璉是個心不在焉的狀態。
他看著那人執著酒杯飲下一口,卻是眉間微蹙,看表情應是含著那口酒液,咽下也不是,吐出也不是。
隔了片刻,螢燭終於咽下它,眉間卻仍未舒展開。
呂璉眨眨眼,好奇道:“你是不是不會喝酒?”
螢燭橫他一眼,平複下那燥喉的感覺,開口時略略帶一些不甘願:“這是我第一回喝酒。”
呂璉看著他那難得的別扭樣子,挑眉:“那你這八百多年都在做什麼啊,連酒都沒喝過,從前那個書生,就沒請你喝過酒嗎?”
螢燭自己再滿上一杯,這一回倒沒有先前那麼大反應,隻是臉頰上生出淡淡的緋色,唇畔掛著一滴酒液,顯得格外動人。
現下已是黃昏時分,屋內光線昏暗,螢燭指著房頂那個破洞笑道:“這個洞八百年都沒有補過,我想讓你幫我補補它。”
“八百年都沒補過,這木房子怎麼還好好地立在這兒?”呂璉環顧一圈簡陋的屋子,呢喃道,“這是什麼木頭這麼結實……”
呂璉喝下一杯酒,卻不知對麵的螢燭五杯已然下肚,此時正是個麵若桃花醉眼朦朧的情態,他軟軟地趴在桌上,一雙橫波目似睜非睜:“我頭暈了。”
螢燭揉了揉發燙的臉頰,小聲道:“你從前說你一直看我屋頂上那個大洞很不順眼,總想幫忙補一補,順便將那小屋修一修。”他露出個純粹笑容,“倘若明日我還在,你就幫我將屋頂補上,然後一直陪著我好不好?”
“倘若明日還在是什麼意思?”呂璉問。
他隱隱猜到了某個可能。
螢燭站起身來,步伐不甚穩當,他走至呂璉麵前,彎下腰與之對視:“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事情了。”
微涼的指尖撫上呂璉的臉頰:“從前我隻告訴你拂尾的好處,並未將它的壞處告知於你。它能使我變作凡人不假,隻是過了那短暫的幾十年,便不能再轉生。我的魂魄會消散,永遠消失於這天地之間。”
呂璉正要開口,螢燭卻用食指點住他下唇:“我還沒說完。”
指腹於那柔軟上摩挲片刻,方繼續道:“那棵古木曾說過,天下隻有兩株拂尾,其中一株被人取了去,隻留下這一株,它也不曉得這東西有沒有毒性。”
呂璉握住螢燭那根手指,連帶著將那手掌也捉住:“這樣重要的事情,你為何不與我說?”
螢燭任他握住自己的手,笑道:“我不想叫你知道。”
倘若呂璉不知道,再加上這幾日他對那人的混賬態度,那麼若他明日醒不過來,呂璉應該也不會太放在心上。
從前他是這麼想的,而如今,螢燭覺著那想法也太過簡單。
麵前的這人人,怎麼可能會丟下自己不管。
呂璉覺著鼻子有點兒發酸,他很沒出息地吸了吸鼻子:“為什麼不想叫我知道,你從前說我隻是你的朋友,若隻是朋友,你為什麼要瞞我這些?”
螢燭隻是安靜地看著他。
屋外已由暮色變作了夜色,從屋頂上那個滑稽的大洞能看見天幕中懸著的一輪彎月,不偏不斜,就在破洞中央。
皎白的月光柔柔地灑進來,映得小小的木屋也稍稍有了些美感。
也映得螢燭膚光勝雪。
呂璉抹了抹發紅的眼圈兒:“我現下這個樣子是不是很慫?”
螢燭點頭。
眼眶兒紅的像隻兔子,開口時都帶著些微的鼻音。
無語了一陣子,呂璉看著他道:“我知道你為什麼要瞞我。”頓了頓,卻轉了話題,“你也一定知道我對你懷著怎樣的心思,每一回我要說出來時,你都要潑我冷水,其實那隻是故意作出的樣子吧。”
螢燭不予否認。
那便是默認。
呂璉不由微笑,他沉默了片刻,柔聲道:“其實我一直是喜歡你的,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也明白這不應該,卻沒有別的辦法。螢燭,我想同你在一起,不管明日你能不能醒來,我都不後悔。”他的聲音略微顫唞,“你隻需告訴我,好或是不好。”
“好。”
如何會不好。
螢燭回身斟滿一杯酒,自己喝下一半兒,再將酒杯遞與呂璉唇畔。呂璉就著他的手喝盡餘下的酒液,咽下後卻聽見那人在耳邊低語:“其實這酒是加了料的……”
呂璉猛然聽見這麼一句,差點沒被自個兒口水嗆著,他拍了拍胸口,感覺方才的氣氛全被這句話攪合了,於是皺眉道:“這是很嚴肅的話題咱能不能別亂開玩笑。”
“我向來不喜歡開玩笑。”螢燭又給呂璉灌下一杯,“這酒是書生送我的,他說要與我同飲,我沒同意。”
書生的酒中加了東西,螢燭怎麼察覺不出。他知道書生的意圖,無非是為了一夕歡好。螢燭以為自己喜歡的是書生,所以遂了那人的願望也算不得什麼,然而他卻不自覺地抵觸,不想與書生有肌膚親近。
他還記得自己從前找尋的執著,苦苦尋他的時候,拋卻半生修為隻為救他一命的時候,自己都認定這便是喜歡。如今才明白,若是喜歡,為何不願與他親近,甚至連一個親吻都吝於給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