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別開生麵場麵壯觀的大理寺案審,震驚朝野。
最終,聖上口諭,徹查十六年前預謀陷害誣陷帝家的幕後真凶!
據說當時大理寺跪了一地官員,聖上下完口諭後身體不適,被攙扶著回宮的,案子繼續由聖子主審。
當日的雪下的特別大,千家被抄家沒收家產,家眷本該受連坐之罪,卻因為千家大公子提供案證,將功折罪,免去家眷充役、充婢,權盛一時的帝都新貴千家也就這麼沒落了。
隨著千家的沒落,聖子納蘭胤燁一時間成了炙手可熱的話題,原來一直和善矜貴的聖子才是所有皇子中最強的暗子。
於此同時,藥聖穀穀主也在這一場風波中名聲大噪,一時間,帝都權貴之家爭相打探,誰家沒個頭疼老熱的,越是這有權有勢的人家,越是惜命。
離年節不過幾天時間了,可帝卻已熱鬧一片了。
隻是這份熱鬧裏,伴隨著不少人家的苦不堪言,雪越下越大,沒有消停的意思,家中的炭火卻是越燒越拮據,最後沒辦法,隻能用初炭,現燒出來的初炭,屋子裏一放,不要片刻功夫,就嗆的鼻涕眼淚一把。
相反,其實炭火的奇缺,對老百姓來說,到不見得有那麼大的影響,老百姓平日就燒不上那好炭,冷天裏,多是一家人圍坐在火房,燒著幹材明火禦寒,煙熏火燎的,早就習慣了。
納蘭胤燁得知玄淩讓人送的炭和帶的話,拿著那份單子,一掃在大理寺的低沉肅色,露了笑臉。
“燁,看來昨夜睡的不錯。”他到和沒事人一樣,卻不知,因為他,昨晚有多少人無法入眠。
最少,宮裏那位肯定是睡不好,聽說回去之後就傳了太醫,還用了藥,雖不知幾分真假,但多少,是氣的不輕。
看著身上還沾著大片雪花的慕容端,納蘭胤燁喝完最後一口粥,放下勺子,漱口添茶。
“還好,你回過慕容家了?”
提到慕容家,慕容端的臉色明顯暗淡許多,接了琉璃端來的茶,一旁不客氣的坐下,“回了。”
從他的語氣可聽出,這躺回去,並不愉快,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納蘭胤燁也沒多說什麼,能回去,說明還是心裏放不下,到底是姓著慕容,留著慕容家的血,就算嘴上說的再決絕,也不過是自欺欺人。
“聽說,朝議提前停擺了?”離停朝還有幾天,這提前停朝,可是少有的事,八成是昨天在大理寺,受到刺激太大了。
納蘭胤燁凝眉,用茶蓋撇著茶末,“父帝身體不適,不便臨朝理政,朝議改閣議,政務由兩相和內閣行黃批。”
“行黃批?”慕容端聽的從椅子直接彈坐而起,“那你這聖子還坐在這喝茶?”行黃批是多大的事!非到朝廷危機時,不會啟用黃批。
這一清平之世,聖上不過是身體稍有不是就啟用黃批,這什麼意思?莫非真的氣極了……不行了?
撇了一眼,“別胡想!你也知道非到危機時不會啟用黃批,且啟用黃批會有三拒,你覺得這事可能嗎?”
鬆了口氣,重新坐下,“原來是嚇唬嚇唬,這……聖上怎麼連這招都用上了!”這不耍無賴嗎?
這官員逼了個求準,他就反過來用黃批來個下馬威,聖上宣布啟用黃批,是在自己無力理政的關鍵時刻,要麼身體問題,要麼是說無能理政,這明顯是後者。
意示他無能,不管了……
不管什麼原因,即便君主病危時,宣布黃批代替朱批,臣子都是三拒三請!
聖上這是逼著臣子們也求一求他,挽回顏麵?找個台階下?這也太兒戲了吧!
“即便這樣,你是聖子,也該做做樣子,聖上這口氣,多半就在你身上,你不去求?”這父子兩鬥法,苦的一幹臣子夾在中間上下不得。
聖上就不怕有人順勢而為?
“本宮也病了!”放下茶杯,靠躺在椅子背上,閉上雙眼平緩而言。
“你……病了!……哈哈哈哈哈,燁,聖上八成要氣瘋了!”病的妙,隻是如此一來,這個局要怎麼破?
納蘭胤燁並未顯得多開心,隻是無奈之舉,想著不免歎了口氣,眼睛始終閉著。
“本宮隻是想讓父帝明白,無論何等局麵,任何時候,身為一國之君都不可拿社稷做籌碼。”
慕容端聽著,也是跟著歎了口氣,他們這位聖上,從登基到現在,沒受過什麼波折,朝廷局麵,先帝在位時就權衡的很穩定了,就連著聖上登基之後的一些事,也都事先安排妥帖,例如儲君之位...
說的難聽點,當今聖上,幾乎是坐享其成...,雖也有一腔抱負,想要治理出個太平盛世,想讓九黎在他手上仍是最強大的。
可是,他並沒有與之相匹配的心胸和能力,更沒有為子孫後代、為黎明百姓計的遠見,他最在乎的,是功名,是史書對他的一筆。
“燁,你已經邁出了這一步,朝堂局勢也會跟著變化,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走,昨日大理寺你也看出來了,昨天那些人中,衝著帝家的不少,聖上卻都算在你頭上,往後為難的日子也多了。”
“古相...元大人..鐵侯,聽聞當年帝家出事的前一天,這三人曾一同進宮,他們為什麼進宮,進宮又做了什麼...我刻意讓人查問了一些宮中的老人,卻沒有人知道,不覺得奇怪嗎?”
這十六年前的帝家的事,越是深究,越是撲簌迷離。
“還有這事?這麼說,昨天他們是衝著帝家跪的?”可是聖上不知道啊,都以為是聖子的人了,想想也是,內閣大臣、侯爺、相爺,也難怪聖上反應過激。
這些人的份量太重了。
“衝著誰不重要,總歸父帝對本宮不會因為多一個人或者少一個人就揭過,端,你有沒有想過,帝家即便隻剩個孤女,仍有人不惜冒著被牽連之禍替帝家出頭,為什麼?都隻說帝家當年如何風光,可有人想過,為何風光的不是他們,而是帝家!”
慕容端無言以對,沒錯,就算是百年世家大族的交情,大難來時,還不是能摘的多幹淨就摘的多幹淨,誰會往上湊?就算真有交情,也不得不為整個家族的興衰考慮算計。
“帝家……燁,這個案子錯綜複雜,要查沒那麼容易!”還隔了這麼久,有些東西早就掩埋了。
“目前唯一的線索就是那番紅之毒,下毒的範圍在大理寺牢房一裏以內,這一範圍都是重地,尋常百姓不可能隨便出入,依著那穀主的意思,這下毒的人是會昌部落的異族人,一個異族人若在附近出現過,總會有人有印象的,我已經派人,全城暗查了。”
這是條重要線索,一個異族人應該不會與千尚久有什麼恩怨,定是背後有人指使,隻要找到這個異族人,就能順藤摸瓜。
“千尚久中毒的消息,早已傳出去了,加上驚鴻穀主驗屍的事,燁,會不會打草驚蛇...”
“就是要打草驚蛇,這案子要想查,就必須快,讓對方猝不及防,否則,拖下去,這麼一點痕跡也沒了。”隻能化被動為主動。
慕容端點了點頭,幾分認真道:“城內,我來負責。”用大理寺和刑部的人,肯定還沒看到蛇的影子就讓人溜了。
“恩。”毫不客氣,本來也要找他,自己送上門來了。
“說起來,這件事,最讓人意外的,恐怕就是千大公子了,據說,千家的族人,對他們這一支,現在是避而遠之,千家兩個女兒都去了侯府,千家那個張揚的二公子千金笑對他那大哥也是...挺慘的,明明他們能沒事,都是他們這個大哥在暗處周璿的結果。”
“有時候,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以他的本事,你以為這點場麵都化解不了?他是故意的。”不得不感歎,這人,對自己的狠辣。
慕容端看向納蘭胤燁,眼帶疑惑和不解。
“別忘了千尚久是怎麼死的,他是為了保全家人。”
“這麼看來,這位大公子,還是有讓人敬重之處,可惜,生在千家。”足智多謀,拿得起放得下。
“出生本來就由不得人選擇,隻能掙紮向前而已。”起身,活動了下身子,他現在是‘病’人,可有些事,還的去做。
慕容端跟著起身,一前一後去往書房。
“對了燁,那個穀主有沒有去帝府,給瞧過了嗎?”現在,他可以肯定,自己沒領錯,雖然脾氣性格一言難盡,但本事是絕對有的。
“問過琉璃,去過了,聽說給開了藥,能暫時去她體力的寒氣,但是,她的身子太弱了,一時無法...”無法判斷,是否真的天壽不允。
“一時無法好?都說,養病時日一般都比得病的時候長,燁,你也不用擔心,那穀主醫術了得,他瞧著,準沒事。”
“讓你查的事查到沒?”納蘭胤燁突然結束這個話題。
還好,兩人相處久了,也生出了默契,知道對方問什麼,“查到了,基本與他說的相符,沒有太大出入,真看不出來,那模樣,那膚質,看著,就是一年輕的少年郎,那裏看得出年到中年,你說,那駐顏術到底是不是真的?
“真真假假,其實都有大白的時候,關鍵是父帝的信任。”他露的那一手,確實詭異。
沒錯,隻要聖上信,他就是真的。
“對了,炭火的事,安排妥當了嗎?”
“妥當了,外麵現在可是一片哀嚎,聽說,宮裏的也減了用炭的用量,咱們這麼做,到時候,又要被說,總歸占了個孝子,是不是要送點去宮裏。”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這雪真大啊。”就到書房這一路,身上就積雪了。
兩人邊走邊說,已經到了書房,入屋,琉璃已經吩咐生好火等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