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府。
蝶衣和衣躺著,無法入睡。
戍邊候圍了幾日京都了,一直沒有大規模進攻,難道真的在等我的人頭,在等林曦和秦黛圓房麼?他這麼興師動眾,就是為了給女兒出氣?
忽然,蝶衣想到了什麼,騰的翻身坐了起來,連呼吸都忘記了!
如果韓進,郭銳真的綁架了戍邊候的家人,那就給了戍邊候進攻京都的完美借口!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隻能是我了!
蝶衣的腦子嗡的一下,身子晃了晃,她的手胡亂的抓著床單,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似乎聽到了自己呼吸的聲音,很是急促,很緊張。自己怎麼會沒想到這一層的利害關係,到底是怎麼了!
自己的錯誤決定,很可能會使兄弟們喪命!
我這幾天,亂了方寸,是嫉妒,蒙蔽了我的心和眼。蝶衣到底是有著成熟的靈魂,很快的將自己的狀態認清了。
她冷靜下來想,必須盡快通知韓進和郭銳,放棄綁架計劃,留在外圍活動,以策應京都。
找誰通知他們呢?誰有這個能力出去?
隻能找林曦了!
想到這裏,她片刻不再耽擱,穿戴好男裝,取了武器,出了房門。
正想找徐叔安排一下,蝶衣赫然見自己屋門外又守著六個小廝,整齊的站立著。
小廝們見她出來,全都無聲的見禮。
蝶衣審視了他們幾圈,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這些小廝們氣場很足,不是普通人。
她輕聲說:“保護好我的父母家人,告訴徐叔,我出去一趟!”
小廝們未動,蝶衣奇道:“怎麼?”
小廝中一人說道:“老爺和老夫人那邊,已經有兄弟在保護,我們六個是跟著主母的,主母去哪裏,我們就去哪裏。”
蝶衣皺眉道:“既然這樣,就跟我立刻出發吧。隻是,自此以後,人前人後,隻能叫我將軍,不可稱我主母!”
小廝們齊聲應諾。
一行人取了馬匹,奔城門而去。
由於神武軍軍營和京都連牆相建,所以蝶衣他們由京都進入神武軍軍營是非常順利的。
此時已是夜深,軍營裏,蟋蟀在草叢裏振翅而鳴,偶有馬兒低沉的噴鼻聲,士兵們點起火把輪番的巡邏著。
一切安然有序。
蝶衣莫名覺得心安,白日的浮躁忐忑,都消失無蹤,渾身又充滿了力量。
聽到楚將軍來軍營的消息,神武軍的軍官們紛紛在中軍帳前集合,蝶衣微微笑著,邁入了中軍帳,兩名小廝一左一右侍立,其餘四名留在賬外守著。
眾軍都站著,聽蝶衣發話。蝶衣將弓與劍取下,說道:“各位兄弟,好久不見,我此次來有要事同武王商議,夜已深,各位兄弟請回,養精蓄銳,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同戍邊候大戰一場!”
眾軍告退。
蝶衣不想耽擱,多耽擱一分鍾,事態的變化就會慢慢不受控製。她問小廝道:“去看一下武王在哪裏。”
片刻後小廝回報:“稟將軍,武王與武王妃已經就寢。”
蝶衣深吸了口氣,到底要不要叫醒林曦?她站起來,在賬內踱起步來。
對了,還有楚大哥,怎麼沒看到他?
她對小廝說道:“去問問楚縱去哪裏了。”
小廝很快回來稟告說楚縱出軍營兩日了,具體什麼任務,並不清楚。
蝶衣歎了口氣,坐了下來,眼神定定的看著某處,發起呆來。
一聲細微的呼哨聲響起,隻是蝶衣沒怎麼聽見,她正心思煩亂的發呆。而她身後的小廝卻是立即做出了反應,兩名小廝立刻退出了軍帳。
蝶衣詫異的看著他們,怎麼招呼都不跟她打就走了?!平日裏的那份尊敬呢?!
就在蝶衣愣怔的時候,軍帳的門簾被挑開了,隻見剛才迅速撤出的小廝們,正垂著腦袋,十分恭敬的打簾,一個挺拔頎秀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邁入賬內。
門簾放下了,隔絕了外麵的世界。
蝶衣驚的迅速爬起來,來人赫然是數日不見的林曦!
林曦見蝶衣張口結舌的看著自己,心中暗笑,他想逗逗她。
於是,走到蝶衣身旁,坐下,慵懶的,漫不經心的說:“這麼晚來,有什麼事麼?我還在睡覺呐。”適時的打了個嗬欠。
蝶衣聽他這麼說,一張臉變得慘白,心痛的難受極了,這是嫌自己打擾他和秦黛的清夢了?
林曦見蝶衣也不看自己,就站在自己麵前,小手緊緊握著,身子微晃,心中有些不忍,剛要再次出言,隻見蝶衣慢慢轉身,走到下首的座位上,坐下,再抬頭看林曦時,已是微微含笑,目色平靜。
蝶衣說:“不瞞林大哥,還真的有事。”遂將自己同韓進和郭銳商定的計劃,以及自己的擔憂都說了出來。
她說:“這次是我決策錯誤,隻能請林大哥出麵,聯係韓進郭銳,讓他們外圍策應,放棄綁架戍邊候的家人。”
說完後,殷殷的看著林曦,希望他點頭答應。
林曦並不作答,一雙眸子看著蝶衣,不瞬,不移。
蝶衣被看的不好意思,稍低了低頭,說:“林大哥為何如此看我?”
林曦站起來,走到蝶衣身邊,再次與她坐在一起,見蝶衣仍微微低頭,遂伸出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強迫她與他對視。
蝶衣微皺了眉頭,她有種被控製的感覺,心中微有不快,遂不懼其他,睜開雙目,與林曦對視。
林曦輕聲說道:“你一來,就談事情,擔心你的部將,為何不問問我,過得如何?這幾日,可有想我?”
蝶衣見林曦並不回應自己的請求,心中著急,扒拉開林曦的手掌,正色說道:“現在隻有林大哥有這個能力能快速通知到韓進郭銳他們了,如若耽擱,恐怕太遲了!”
林曦見蝶衣麵色著急,唇角微笑,隻見他雙手一合,擊了幾掌,賬外閃進來一個黑衣人,是鷹衛。
林曦對他說:“告訴你們主母,韓進郭銳的情況。”
蝶衣瞪大眼睛看看林曦,又看看黑衣人,隻聽鷹衛說道:“回稟主母,韓進和郭銳已在隴州西南小縣落腳,主人早已派楚縱同他們聯絡,二位將軍已同意放棄綁架計劃,在外圍聽候下一步指令。”
說完後,林曦揮了揮手,鷹衛退下了。
蝶衣訝異又高興,難怪林曦一副不急不躁的樣子,原來他早料到我的疏漏和錯誤了。有他在,真是安心。
一直繃緊的神經放鬆下來,蝶衣愉悅的笑了,對林曦說道:“還是武王英名!”
林曦彈了下她的鼻頭,說道:“你大晚上的過來,就為了這件事?”
蝶衣點了點頭,這件事不是小事,至少她這麼認為。
如今神經放鬆下來,又有林曦在身旁,蝶衣忽然覺得十分困倦,她不由張嘴打了個嗬欠。
林曦滿目寵愛的看著她,伸出手臂,將她輕輕攬進懷裏,柔聲說道:“睡吧。”
蝶衣有點抗拒,又不好做的太明顯,身子僵硬的斜倚著林曦。
她心裏想,我還是無法釋懷,如果他剛剛離開秦黛,現在如何讓我躺進他懷中呢。
林曦察覺到了蝶衣的僵硬,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像意識到什麼,問道:“為何不穿我給你做的盔甲?那件盔甲刀槍不入,可以保護你。”
蝶衣趁機坐起身子,笑道:“林大哥,沒發現我長高了麼?”
林曦這才打量了一圈蝶衣,微笑道:“小女人,長得很快啊,看來,以後每年都得重新給你做盔甲了。”
蝶衣搖搖頭,“有鷹衛在,就是我的盔甲啦,不必每年都做新的。”遂笑了笑,想了想,說:“我快十四歲了,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在我正式成親之前,實在,實在,不宜同林大哥,太過,太過,親,親密。”
說完後,也不敢看林曦,想喝點茶,緩解下尷尬,誰知,案幾上竟沒有茶。
手胡亂抹了下桌麵,掙紮著起來,逃跑似的離開林曦的氣息,站在賬內離他比較遠的地方,說:“林大哥回去再歇息片刻吧,天亮後,怕有一堆的事兒。”
她鼓起勇氣,看著林曦,隻見林曦還是坐在原地看著她,眼神裏的光芒,即使在暗夜裏也閃閃發光,這樣一個男人,實在是很迷人,眼神專注,發亮,有魄力,有勇力,有體力,有顏值。
而自己,有什麼呢?隻有這穿越千年的一縷遊魂,隻有心中對親人的逝去,無法釋懷的空洞。
她不敢再看下去,轉身進入了賬內隔間,隔間是供主將休息的簡單床榻,都是男人的床鋪,不算幹淨,顏色也壓抑,她管不了那麼多,在榻上躺了下去,蜷縮著身子,慢慢深呼吸,強迫壓製呼之欲出的眼淚。
林曦沒有跟進隔間,蝶衣聽到外間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想必林曦走了。她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蝶衣醒來時,發現帳內非常安靜,她很快起身,整理了下衣冠,掀開隔間的簾子,竟發現春花和夏木穿著小廝服坐在外麵打盹。
蝶衣輕聲喚了聲:“春花和夏木,你們怎麼來了?”
兩個丫鬟一下睜開眼睛站起來,說道:“姑娘,你醒了,天還早,奴婢伺候姑娘洗漱。”
蝶衣說:“你們還沒回答我呢,怎麼突然就來了?武王府有事?”
夏木揉了揉眼說:“沒有沒有,是王爺派人將我們帶來服侍姑娘的。”
春花打了個嗬欠說:“王爺的人拎著我們就飛來了。”
林曦將這倆丫頭從睡夢中拎來就是為了服侍我?蝶衣歎了口氣。
夏木問道:“姑娘,為何歎氣?王爺是真的疼姑娘的。”
夏木終究大一點,懂很多事了。蝶衣點了點頭。
洗漱完畢,春花和夏木出去準備早飯,蝶衣踱到外間,心想,不知什麼時辰了,為何不見眾將前來議事。
很快,春花和夏木端著食籃進來了。她們倆一臉激動。蝶衣好奇的問:“怎麼了你們?”
春花說:“姑娘,先吃飯,先吃飯,吃完再告訴你,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