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是雜貨鋪掌櫃,你是誰!?”男人喊道。懷中的男孩意識到父親的敵對情緒,小臉緊張起來。
“薛芒,你這是要去哪?去找薛皇後麼?你覺得她能庇佑你?”張老頭說道。
男人一陣絕望,這條小路是他勘探好久才發現的,人跡罕至,沒有任何守兵,他們是怎麼找到的?!
“爹爹。”懷中孩子喚了一聲,薛芒歎了口氣,說:“仁兒,爹敗了,爹對不起你啊!”說完竟哭起來。
張老頭沉著臉,現在哭可不是晚了麼?!手臂一揮,手下圍過來,將準備出逃的薛芒一家押起來。
金都府衙。
林曦整日在外麵忙,幾天沒見到他了。蝶衣閑來無事,找婆子學了幾道菜。正在廚房忙活,小廝過來稟道:“張先生求見。”
蝶衣忙說:“快讓他進來。”莫不是有什麼事要我去做?正好悶的慌。
“主,主母,您,您會帶孩子麼?”
張老頭結結巴巴的。
是這事?!蝶衣驚訝了,見地上一個小不點正皺著眉頭看著自己。黑漆漆的眼睛,黑白分明,澄澈無比。蝶衣心中一軟,脫口而出:“好,好,我會,交給我吧。”
張老頭舒了口氣:“他叫薛仁,是薛芒的小兒子,主母費心了,屬下告退。”
……
薛仁?!與薛仁貴隻差一個字,說不定是薛仁貴的祖宗?!我得好好待他!蝶衣心道。
蹲下身,與小孩平視,蝶衣柔聲問道:“小薛仁,你肚子餓麼?阿姨給你做好吃的。”
薛仁擰著眉頭看著她,緊閉嘴巴不說話。
小小年紀,眼神裏竟有了隱忍之色,真讓人心疼。蝶衣伸出雙臂,將他輕柔地抱在懷裏,輕輕拍著。
次日,薛仁還是隻言未發。雖然緊緊跟在蝶衣身旁,但還是不和蝶衣說話。
過了三日,林曦回來了。彼時,薛仁已睡下。
他一眼發現了床榻上的小人,皺眉問道:“他是誰?”
蝶衣低聲說:“薛芒的小兒子,薛仁。”
林曦還要說什麼,被蝶衣拉著去了隔間,“噓,他好不容易睡著了,不要驚醒他。”
林曦眉頭皺的更深了:“那我睡哪兒?”
收留罪人的孩子,他沒有責怪,沒有驅趕,隻是孩子氣的有此一問,他的內心也是柔軟的啊。蝶衣看著林曦的眼神再次出現崇拜的神情。
林曦詫異了,自己又做了什麼事讓她這麼脈脈柔情的看著?不過,這眼神相當受用。
“他的母親在哪裏?我可不可以去見見他的母親?”蝶衣問道。
都出來那個眼神了,我能說不可以麼?林曦點點頭。
蝶衣耳邊猶響起林曦說過的話:以煙膏禍國,必誅其九族。薛芒與尤世通串通一氣,罪不可赦,可是這孩子,他隻是個幼苗,若母親得力,好好培養,以後讓他走正道。
清晨,林曦又早早起來不見了。蝶衣帶著薛仁正坐桌旁吃飯。
忽聽張老頭稟道:“主母,薛仁的母親到了。”
“讓她進來。”蝶衣說。
門外一布衣婦人,聞聽此言,忐忑的推開了房門,一股溫暖的氣息迎麵撲來。張目望去,兒子的小臉藏在飯菜氤氳的熱氣裏,正撲閃著黑眼珠看著突然闖入的自己。
她心頭一熱,撲地跪倒,口呼:“娘娘!罪婦尤氏拜見!”
“請起。”蝶衣親手扶她起來,說:“在這麼小的孩子麵前,母親的形象要很高大,不必行大禮跪拜於我。”
尤氏聽了這話,驚詫無比!身為尤家旁支出來的女兒,她從來隻是棋子,習慣於被呼來喝去,習慣於低伏在底層,而來自“敵人”,身居高位的這位娘娘,竟然認真的尊重自己母親的身份,照顧孩子的麵子!
她哽咽了。
蝶衣很欣慰,這是位通情達理的母親。
“尤氏,坐到孩子那一邊,好好的一起吃飯。”蝶衣說道。
薛仁眼裏泛起神采,一瞬不瞬的盯著母親,嘴角上揚,露出孩童純真歡愉的笑容。
蝶衣看在眼裏,暖在心裏。
吃過飯,下人收走碗筷,尤氏以為自己要被帶走了,心裏酸楚不已,不如——
她鼓起勇氣,躬身對蝶衣行禮,強忍哽咽,說:“罪婦願以一死,求娘娘一件事。”
蝶衣知道她要說什麼,沒急著發聲,故意冷落她一會。
如果讓她撫養孩子,失去家族的庇護,她是否足夠強大到可以應付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