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再問他就算兩地相隔,怎麼連平常的小長假也從沒見女朋友來看他,或者他去看女朋友,他就隻是笑而不語了。

他周末的時候常常在給家裏打過電話之後,順便也給康傑筱麗琴打個電話,和他們隨便聊聊。

在這樣的電話裏,他時常能聽見薛聆諾的消息。

康傑說,他的老同學得了薛聆諾這個學生之後,如獲至寶,幾次三番地來感謝他這個推薦人。他這位老同學在S城音樂學院主帶鋼琴和作曲兩門課,而他發現薛聆諾在作曲方麵也頗有天賦。雖然她還太小,不至於真的開始係統學習作曲的專業技能,但是讓她自己試著做編配,已經難不倒她。

康傑樂嗬嗬地對淩子嶽說:“將來你們倆再見麵,小姑娘估計能給你即興伴奏了!”

這樣的消息,是淩子嶽總是給康傑夫婦打電話的最大的動力。

大一的寒假,淩子嶽回到家,隔兩日便提著年貨去給康傑夫婦拜年。

他心裏當然揣著一個大大的希望:如果不能正好在那裏遇見她,應該也能得到她的聯係方式吧?

在沙發上坐下來聊了一會兒之後,他似有心若無意地輕輕提了一句:“聆諾放假回來了嗎?她有沒有來過?”

康傑告訴他:“她前兩天考完試來過一個電話,說寒假太短,就不回來了,她爸媽也打算今年到S城去過春節的。”

淩子嶽心裏涼涼地一沉,下意識地想要掩飾什麼,便一邊點著頭一邊轉過臉去看了一眼窗外。

依舊是故鄉冬天漫無邊際的雨季,而這天的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隻聽見屋簷邊的水珠還在一下一下平緩地敲著,陰冷冷的灰色持續不斷地向窗裏滲進來。

大一結束後的暑假,淩子嶽又早早地回了家。他們管弦樂團在七月底又會開始訓練,屆時他就要提前返校,因而能在家裏呆的時間本來就不長。

他仍是剛到家不幾日就去拜望康傑夫婦。

這一回倒是不等他提出那個問題,筱麗琴就已經主動把話題帶了出來:“前兩天我在街上碰見聆諾的媽媽了呢,她說聆諾要過一陣子才能回來。唉,現在的中學生啊,負擔都太重,好不容易放了假,卻還要補課,真難為這些孩子了!”

淩子嶽切切地問:“哦?那她要補到什麼時候呢?”

筱麗琴搖搖頭:“這就不清楚了。不過聆諾的媽媽說,聆諾特別特別想家,本來還想跳掉補課直接回來,硬是被她爸爸罵得留下啦。”

想到薛聆諾的想家和挨罵,淩子嶽不知道會不會和自己有一點關係,一顆心卻已經酸酸地疼了起來。

他在家裏待到七月二十幾號,眼看再過兩天就得返校,這天早晨,他借口出門看同學,來到了薛聆諾家的小區。

或許她已經結束補課回來了吧?

他以前送她回家,來過不知多少次,雖然從不曾進過她的家門,他也知道她家是在哪一個單元的哪一間。

那是一樓,門前還配有一個小院子,用半人高的木籬圍了一圈,此時籬門半開,能夠看見院子裏許多陶盆,高高低低栽了各式各樣的花樹。

距離她家漸漸近了,他隱隱約約聽見叮叮咚咚的鋼琴聲,便有一片狂喜,從某個不為人知的所在滿腔滿腹地席卷而來。

聽了一句,又更挨近一點,他聽出了那是莫紮特的《土耳其進行曲》,靈巧的指尖嫻熟地彈出一串串活潑歡快的音符,在這夏日的早晨,仿佛喚醒了一群小小的樹精,在漫天繁茂的樹蔭裏,踮著腳尖在每一片樹葉上跳舞。

而更奇妙的是,明明這琴聲清脆,遠遠地淌到了院子外麵,卻絲毫不曾打破這夏日特有的寧靜,反而令人覺得,身周的世界越發幽謐清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