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保看了看銅壺滴漏,低下頭嘴角一扯。
縱然皇上平日裏再怎麼雲淡風輕,可是從小就跟在他身邊的張保怎會不明白,這些日子以來,皇上和清淺之間定是發生了什麼!他知道,就算問清淺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好在這世上還有人是真心關懷睿琛,又能出麵不讓他反感的。
在仁壽宮中略坐了會兒,便去了清寧宮,一進西稍間,就見周太後坐在炕上,清淺半依在炕邊,低頭寫著什麼。
“皇帝來了,”周太後笑了笑,清淺等人忙對睿琛行禮,睿琛說了免禮,坐在周太後對麵。清淺隻好退到一邊——寫的東西還在炕桌上,睿琛看到宣紙上娟秀的簪花小楷,不由一怔。周太後看著他笑道:“沒想到吧?這孩子不光女紅出眾,連字也寫的漂亮。”
睿琛微微一笑,道:“太後挑的人,自然是不會錯的。”
周太後笑道:“我也是才知道,過兩日是她生辰,不如皇帝準她一天假,讓她來我這裏吃碗麵。”
睿琛笑道:“太後抬舉她,是她的福氣,準一天就是了。”
清淺跪下謝過隆恩,麵色緋紅的立著。再沒想到,周太後連自己什麼時候生辰都記得。她有多少年沒過生辰了?大約是從姨娘過世至今吧!
那日早上趁著早朝,清淺特地換了身衣裳去清寧宮,周太後上下打量著她,點頭笑道:“不錯,不錯,女孩子家,就該穿這麼嬌俏的顏色衣裳才好。”這衣裳料子正是上回周太後賞給她的,一匹銀紅,一匹油綠,今兒算是她的好日子,因此穿了銀紅色。從前看慣了她穿宮裝,今日穿著常服,到顯得亭亭玉立。
周太後賞她吃了一碗麵,並沒有拘著她,讓她隨意去哪兒玩都好。她哪裏敢真的去玩,陪著周太後略坐一會兒,隱隱覺得下腹部有些不適,竟是從未有過的鈍痛,忍了又忍,不等周太後發現,匆忙告退離去。
誰知到了外麵冷風一撲,渾身都顫唞起來,強忍著緩緩往乾清宮走去。可誰知才過了仁壽宮,就聽到禦駕鳴鞭的聲音——是皇帝向兩位太後定省來了。無法,隻得轉過身對著宮牆低下頭。
那鈍痛撕扯著她腹中的血肉,額上滲出豆大的汗珠,痛的連呼吸都要凝滯了。可是禦駕過了好半晌才從她身後經過,她幾欲暈厥,而經過的時候,張保忽然出聲說道:“這不是清淺嗎?今兒換了衣裳差點沒看出來。”
清淺隻好回過身,對禦駕跪下去。才一張口,那痛就從身體裏漏出來,眼前一花,就要向前栽倒,忙伸手撐住,手掌處立即傳來鑽心的痛。
“呀,這是怎麼了?”張保慌了,他原隻想引起皇帝的注意,不想她回過身時臉色煞白,這會兒看樣子險些暈倒。
睿琛微微皺眉,沉聲道:“下輦。”他親自下了步輦,快步走到清淺身前,剛要扶起她,清淺卻再也支撐不住,身子一歪,就要倒在地上。睿琛眼明手快,也顧不得隨行這麼多人,更顧不得這兒就是仁壽宮附近,彎腰就將她抱住。
清淺緊咬牙關,眼睛閉著,臉卻不爭氣的紅了。可是她的臉色發白,更顯得病態。睿琛立即把她抱起來,張保大驚:“皇上,萬萬不可啊!”睿琛這才注意到前麵就是仁壽宮了,隻好說:“去抬張春凳來,讓兩個小太監先送她回去。”頓了頓,還是說道:“傳朕的旨意,找個太醫來。”
張保一一應下,將清淺交給曹斌,照樣跟著睿琛去仁壽宮請安。
16恣意憐
屋子裏的炭爐燒的熱烘烘的,清淺躺在炕上,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因害羞隻露出了半張臉。麵色緋紅,額上有薄薄的汗,小腹處還有個手爐。她腹痛不是因為旁的,卻是因為初潮。
生母去的早,嫡母對她不聞不問,她哪裏懂得這些?當她覺出□流出鮮血時,差點嚇壞了。太醫給她診過脈,卻尷尬的不知該說什麼,隻得去回了周太後,周太後派來夕顏姑姑,她這才從夕顏姑姑口中知道自己隻是長大了而已。
玉梨打了簾子進來,帶進一陣冷風,她手裏端著薑糖水,笑道:“這兒沒旁人了,你快起來,喝了這碗糖水再睡。”順手把碗先放在桌子上,然後搬了炕幾放好,見清淺滿臉通紅的坐起來,又道:“你可真是會嚇唬人,不過是來了葵水,卻驚動了皇上和周太後。連太醫都給你請來了。你可要知道,咱們尋常宮人別說是病,就是快死了也不能請太醫的。”
清淺接過她手中的薑糖水,低聲道:“多謝姐姐了。”
玉梨道:“張公公說了,這幾日都不用你當差,你就好生養著吧!”她在禦前當差好幾年了,從未見過張公公對誰這麼客氣的,就是先前的孫美兒,也沒有這待遇。況且,張公公可從來不會特意向人示好,隻因他的意思,旁人都會忖度是否出自皇上的授意。她看了一眼低頭喝水的清淺,臉上紅潮未退,鬢發貼在鬢邊,並無幾分姿色,卻極讓人心疼。
清淺喝完薑糖水,蹙眉道:“這樣豈不是要勞煩玉梨姐姐和芸香姑姑了,不如請姐姐替我回一聲,就說我並無大礙,明日就能去當差。”
玉梨卻道:“這可不成,張公公既說了,你幹脆就趁這幾日好生歇著。禦前的差事並不多,也不急在這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