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2 / 2)

“當然不是傻的啦!隻是半年前她偷穿萱妹妹的新衣裳,被父親綁在了拆房餓了幾天,出來時就成了悶葫蘆啦。怎麼逗都不開口,都不會哭鬧了,真沒勁!”

“她自己沒有新衣裳嗎?”

那越小少一愣,捂著肚子笑出聲來:“哈哈哈……你覺得呢?”

孩童們好奇地把女孩團團圍住,仔仔細細看了她一眼,頓時相互看看笑成了一團——

她真髒呀,身上那件衣裳早就短了一大截,也不知道是猴年馬月的了,顏色都已經看不清了,還破成了碎布條條,堂堂越府三小姐,嘖——

女孩靜靜坐在地上,仰頭看著身周的孩童興高采烈的眉眼一動不動。

春寒料峭,她穿得又少,其實這一桶井水可要比她的身體暖和多了,這滋味……稱不上難受。

隻是要等那些人的興致過去,恐怕還要再過上一會兒。

“喂,小越啞巴,你再坐一會兒,等萱妹妹的洗澡水可就要涼了哦,小心父親再把你吊柴房裏!”良久,那越小少終於按捺不住開了口,眼裏閃動著滿滿的幸災樂禍。

女孩遲疑著低頭略略.

那時候,她尚未恢複多少意識,很多記憶皆是模糊的,冥冥之中隻知道她的手被人捆在了一起,垂掛在柴房裏的房梁上,全身上下麻木得沒有任何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才有一個威嚴肅穆的長者牽著一個小小的女孩進柴房,朝著她冷冷看了一會兒,問:“小越,以後還偷不偷萱兒的衣服了?”

她疼得說不出話來,胡亂著點頭才終於被放了下來,賞了一碗小小的粥。這一碗粥下肚,所有的記憶才紛至遝來——

父皇,謝則容,國璽,祭塔……

她是碧城。

而這個連名字都沒有,隻能被叫做小越的越家三小姐……她恐怕……早就被吊在柴房裏活活餓死了。

叩叩——敲門聲忽然響起來,少頃,一個不甚耐煩的聲音在門外道:“三小姐,老爺有請。”

老爺?碧城在房間裏稍稍喘了口氣,為自己斟了一杯茶徐徐抿了一口,眸光閃了又閃,終於泄氣地坐在了凳子上。

這一年來,她已經處處裝聾作啞,隻想安安分分地苟且偷生,可是該來的麻煩卻怎麼都逃脫不掉麼?

“三小姐,莫要讓老爺久等。”門外那聲音越發不耐煩。

碧城遲疑著舉杯一飲而盡卻並不動身,直到門外的敲門聲已經接近暴躁,她才終於咬咬牙開了門——也罷,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這身體的便宜“爹爹”她總還是得見上一見的。

*

半個時辰後,越城勉強換了一身還算完整幹淨的衣裳,被丫鬟領著去見那“越老爺”。

越府的主人姓越名占德,是治理南花城的六品地方官。官位不大,這越府卻實在有些大,碧城跟在丫鬟身後穿過漫長的畫廊,亭台樓閣,又過了半個時辰才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越老爺的書房。她站在門口稍稍停頓,眼看丫鬟的臉色又臭了,才癟癟嘴邁步進了書房。

“小越?”書房裏響起一個略微沙啞的聲音。

碧城沉默與他對了一眼,心跳卻亂了幾分——這身體,還是對他有些反應的。骨肉相連,即使這身體的靈魂早就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裏,隻是一個眼神,卻依舊讓她忍不住發抖。

“小越,今年九歲了吧?”越占德道。

碧城低了眉頭不說話,小心地斂去眼裏的光芒。她已經快有一年沒有開口,一來是避免言多必失,二來也是因為在這越府之中,罕少有人會真正與她說上一句半句話,隻是今天的狀況似乎與往常並不相同……

越占德顯然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他自顧自道:“小越,你在府中九年了,為父知道你一直不是很開心。如今有個可以保你溫飽,許你無限前途,讓你光宗耀祖的機會,你可願意去?”

光宗耀祖?

碧城悄悄抬了一眼,眼裏卻閃過一絲嘲諷。這便宜爹爹說這話的時候語調倒是慈愛得很的,甚至他眼裏原本露骨的排斥也被壓抑到了眼眸深處。隻可惜她不是小越,她甚至不是九歲的孩童,她第一次見到這位“父親”的時候正被吊在房梁上餓得前胸貼後背。而這個便宜爹爹的慈愛,是送了狠狠一鞭子。

“小越,你聽得懂為父的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