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憐兮兮被擠在人群中,怎麼都瞧不見街上的車馬,反而被周遭高大的手手腳腳壓得想哭。好不容易爬上了一堵圍牆,終於抱著牆邊花枝顫顫巍巍朝前看——
紅纓槍,金鱗甲,龍家軍威武名鎮關外,蠻夷見了聞風喪膽。
可這些卻不是她想看的。
她想看的人騎著白馬,身披銀甲,身上帶血,眼睛卻幹淨得像是天上的雲朵。
她想看的人在好早好早時候,抱她飛上宮裏最高的祭塔,在最高點被風吹起袖擺,比月色還美。
她想看的人,在路過花枝的時候,心有靈犀地抬了頭,眼裏露出一絲錯愕的神情。
好看到滿出來了。
“謝則容——”她抱著樹幹朝他傻笑,扯著嗓子嚎,“謝則容——謝則容——”
人聲鼎沸的街上,齊整的軍隊。
她把公主的架兒丟得幹幹淨淨,扯著樹幹哈哈大笑:“謝則容——你傻啦——快接本公主下來——”
少將謝則容愣愣停在街上,良久,勒韁繩到了花枝城牆下,抬頭笑了。
那一天,她被父皇罰抄女則,九百九十九遍。慘絕人寰。人神共憤。
那一年,當今聖上開始征集普天之下最為名貴的作料,為唯一的公主做世上最華貴的朝鳳嫁衣。
後來,謝則容成了駙馬。
公主碧城……萬劫不複,死無葬身之地。
噩夢醒來的時候,碧城渾身都濕透了,依稀還聞見了一絲血腥味。好在油燈未滅,她迷迷糊糊在床上找尋,卻發現血腥味來自她手上。
那是睡夢中指甲劃破手掌的痕跡。
她在床上愣愣看著手裏的血痕,忽然……不想再裝了。
她終究隻是個普通人……還是想要他付出代價的。
她恨他,小越活著,她還存在著,所有的意義不過是因為她很他。
☆、麵甲(補完)
是夜。
碧城驚醒的時候,夢境尚且停留在那一襲繡著萬裏河山的朝鳳嫁衣上。
她的身下是濡濕人被褥,手裏還留著一絲來不及凝結成疤痕的血。所以,蘇瑾小丫頭鬼鬼祟祟從床上爬起來,又鬼鬼祟祟穿上衣裳出門的動作被她盡收眼底。
屋外有幾展昏昏沉沉的宮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她動作有些可笑笨拙,卻並不是一無是處,至少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響。
碧城等她出了門才猶豫著從床上坐了起來,看著她小小地、一步步在寂靜的畫廊上挪動。良久,她才輕輕吐了一口氣,皺起眉頭。
今夜是她們入住朝鳳樂府的第一夜,分房之前,那個叫舒和的抱琴女子再三叮嚀切勿夜間走動,否則即刻趕出樂府。蘇瑾小丫頭這是想做什麼?
不管她去做什麼,都不管她的事情!
碧城有些暴躁,扯過被子蒙住了腦袋。可是,卻隻堅持了片刻。最終的最終,她還是披上衣服出了門。
蘇瑾小丫頭沒有走遠,她走動的速度非常慢,幾乎是用挪動的,明明朝鳳樂府中並沒有那麼多的崗哨,她卻像是做賊似的,沒到一個地方就藏身在陰影裏,等確定周遭沒有人巡邏才再往前挪動一下下。
碧城默默跟在她身後看她鬼鬼祟祟的動作,莫名地想要笑出聲來——
這小丫頭,都不知道看看身後的嗎?
半個時辰悄然而逝,蘇瑾仍然以比烏龜還要慢的速度慢慢地朝前行動著。
碧城跟得已經兩腿泛酸,耐心全無。眼看著她快要把整個兒朝鳳樂府都走上一遭了,她正想要叫住她,卻陡然發現蘇瑾快速地奔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