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陵停下了腳步。
碧城也停了下來,悄悄回頭望。卻不想,正好對上大神官溫和的目光。
他說:“命所有候選舞者,帶上神官府的麵甲。”
碧城的心狠狠跳了跳,一種怪異的感覺閃電一樣地席卷她全身——
帶上麵甲,遮去容顏?
他……是不是……根本就發現了什麼?
☆、複相見
朝鳳樂府真的非常大,而且彎彎繞繞。
碧城不緊不慢跟在尹陵身後,小心地與他保持著一段距離,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才終於看到了那熟悉的院落。
“到了哦,小越。”尹陵低柔的聲音。
碧城隻覺得毛骨悚然,頃刻間豎起了所有防備心退了幾步,左看右看,被逼無奈擠出一個笑來。
“去吧。”尹陵輕道。
這句話倒是真的天籟,是他這整整一個晚上說得最動聽的一句話了。
碧城悄悄觀察了片刻,確定他麵色如常,才小心地圍著他繞了個大圈兒,順著牆根朝房間走。
“噗——”尹陵忽然笑出聲來,笑得發絲連著衣裳一塊兒顫動起來。
“……”
碧城摸進房門上了床,投過窗戶看屋外靜靜站立的尹陵,不知道為什麼,之前的惶恐稍稍退卻了些。
燕晗第一舞師,傳聞他笑愛笑,先帝曾經誇他是三月芳菲四月景,五月花開六月雲。
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屋子裏沒有點燈,月光下,房間裏的事物依稀可見。
碧城屏息朝對麵床上望了一眼,果然發現今夜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蘇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回了房間。她在床上縮成了小小一團,安靜地打著小呼嚕,就想之前的一切都是夢境一般。
碧城隻稍稍皺了皺眉,很快便釋然。
朝鳳樂府是燕晗重地,能入得了朝鳳樂府的恐怕個個都懷著自己的小心◇
不過,這假象並未維持多久。
良久,青年才俊尹陵終於開了口。
六個字。
“好熱。”
“舒和。”
“扇子。”
碧城:“……”
果然,對尹陵抱有幻想,是這世上最愚蠢的行為。
朝鳳樂府拜師儀式簡單而傳統,司樂奏起昂長的音曲,幼徒們跪在殿上,被授予入府的標誌。
有趣的是,每個人拿到手的東西是不一樣的。
蘇瑾拿到的是一支簫,木雅拿到的是一幅畫卷,那個瘦弱的洛采拿到的是一串項鏈,而碧城……
碧城靜靜看著手裏的劍,心上劃過一絲疑惑:每個人都帶著麵罩,分發賀禮的司舞並分不清誰是誰,看模樣,這禮是巧合?
她正疑惑,高座之上的尹陵卻出了聲,他說:“今日貴客臨門,所有幼徒見貴客一律必須摘下麵甲。”
碧城心中一凜,良久,才小心地喘上了一口氣,腰腹間的痛似乎又隱隱發作起來——
貴客臨門……
除了那人,還能是誰?
“小越,小越……你怎麼了?”她身旁的蘇瑾偷偷拽她的袖子。
碧城恍然不覺。
“小越,你不舒服嗎?”
碧城卻隻覺得越來越喘不過起來,這周遭的一切都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棉花一般……
“小越!小越——”
一片,沉寂。
*
碧城終究還是墜下了湖泊。
那一夜,尹陵提著她的腰沒能把她真正丟下去,可是在朝鳳正殿上那一記黑暗卻結結實實地讓她墜入了冰冷的湖泊,從身體到思緒都凍結成了冰渣子——
再醒來,已是晌午。
她的思緒還在水裏掙紮,入眼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好久,才終於見到了一絲絲事物:
這是……哪裏?
床邊,一位麵色蒼老的男子正把著她的手腕,沉吟良久道:“這位小姐怕是前幾天就受了凍,一直壓著,在殿上一口氣沒提上來罷了,沒有大礙。”
……大夫?
“可好些了?”柔膩的聲音,來著尹陵。
好……些……什麼?
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