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死。”碧城輕道,“既然不會死,何必做沒有意義的哀求?”
薑泱眼睛一亮,眼裏又多了幾分激賞。
碧城已經沒有力氣去理會眼前這個不稱職的神官,她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對付身上漸漸蔓延開來的寒冷上。謝則容下的毒絕不會是一發致命的,這一點她非常清楚,他做事太過小心了,如果必須定時用藥才能保全性命……他不會讓這樣可能失算的狀況存在。所以她不會死。可是不死會變成什麼樣,她卻猜不到。
夜越見深沉,尹陵沒有回來。薑泱也走了。
房間中燈如豆,那刺骨的寒冷已經漸漸變成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鈍痛,鈍痛中還夾帶著一點蟲咬一般的癢。她原本扯了一床被褥把自己裹得一絲不漏,卻怎麼都無濟於事。到後來寒冷漸漸變了味兒,她索性掀開了被褥在床榻上縮成了一團,盡量去想一些風馬牛不相及的事。例如尹陵的舞,例如尹陵閉著眼睛賣乖的模樣,例如……她希望尹陵來得晚一點,再晚一點,至少不要看到她現在這狼狽的模樣。
痛楚漸漸無法控製,她踉踉蹌蹌下了床,在房間裏翻找,終於找到了一樣可用的東西。那是薑泱的針包,包裏又一把細小的匕首,她隻猶豫了一小會兒便抽出匕首再自己的胳膊上劃了一道傷痕。終於,疼痛蓋過了撕咬的癢。如果多劃幾道呢?這是一種恐怖的認知,她指尖顫唞著,幹脆吹滅了房間裏的燭火,把匕首狠狠扔出了窗外!
無邊無際的痛一絲絲嵌入骨髓。
碧城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就在她以為自己快要這樣死去的時候,門口忽然響起了一陣喧嘩!幾乎是同時,木製的門被人狠狠撞開了,無數光亮在房間中忽然亮了起來,一個身影衝入了房中:“碧城!”
謝則容。
彼時,碧城縮在牆角,目光已經沒有了光澤。
那闖入的身影的手也在抖,他用力抱起她冰涼的身軀,朝著身後提燈的侍從吼:“還快取藥來!”
提燈的宮人踉踉蹌蹌朝外頭跑,不一會兒端來一碗湯藥,被謝則容顫唞著接過了。他已經把她放在了床上,這會兒卻小心地把她扶了起來,一勺一勺把湯藥喂入她口中。等到一碗湯藥見了底,他才輕舒了一口氣,卻倏地看到他自己衣袖上的那一抹殷紅,頓時眼神一顫。
“碧城。”他輕聲叫她,“你怎麼樣?”
那一碗熱乎乎的藥很苦,碧城睜著眼睛感受著喉嚨間翻湧的苦澀,良久才眨了眨眼睛,回過神來。謝則容複雜的眉眼近在眼前,她的腦袋還很泥濘,隻是看著他就忍不住露出了一絲驚恐的神色。那隻有一瞬間,卻顯然已經被謝則容捕捉到。
下一刻,她的身體被狠狠拽了起來鉗入謝則容的懷中。
“孤不想多想。”他的聲音冷厲而又森然,他道,“你也不要讓孤多想。這世上有很多種方式完滿,碧城,並非隻有一種的。孤隻想與你共享江山,十年百年,一生一世。”
“……疼。”碧城茫然道。
謝則容終於收斂了眼底的涼意,他輕柔撫摸著懷中人的發,抱著她離開床榻,一麵朝外走一麵輕聲細語:“別怕,僅此一次,不會再有下次了。”
碧城在謝則容的懷裏溫馴地縮著,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的眼中卻是冰涼一片。她任由她抱著離開了房間,坐上早就等候在門外的馬車。臨上馬車,碧城遙遙朝身後望去,見著的是漫天星鬥之中,薑泱含笑的身影,還有他身旁僵硬如同雕像的尹陵。
尹陵手裏提著一包藥,目光晦澀,卻朝她露了一個笑,等她快要被抱上馬車的時候,他忽然舉起右手低□子,朝她行了一個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