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陵的眼裏見著了一絲隱忍的躁亂。她朝他微微頷首,卻意外看見他紅了眼眶。
沒有關係。
碧城低聲告誡自己。沒有關係的,這一場噩夢快要結束了。
“宣——司舞司樂,起——”
頃刻間喜樂停滯,細致入微的琴音漸漸地在祭塔之中響起來,衣錦如繁花的司舞們自兩段來到祭塔之下,踏著琴音輕柔地舒展開婀娜身姿。陽光傾瀉而下,每個司舞的裙擺之上都點綴著點點珠翠,共同合成了一溪碎花,滿園j□j。
淡淡的香氣在空氣中彌漫,碧城遙遙看著司舞,不真實的感覺籠罩著她。四年前的塔,四年前的人,此情此景就像是噩夢重臨,可是樂府和尹陵卻是越歆真真切切經曆的最好的夢,兩種感覺,一半如白晝一半如黑夜,活生生把眼前的景象撕裂成兩半……
“上塔吧。”謝則容道。
碧城仰頭看向塔頂,不知怎的有一陣暈眩的感覺。她暗自掐了掐手心,勉強集中注意力終於能夠在琴音中看清當下的局勢。薑泱應該是已經在祭塔之上,而此時此刻真跟著上了去,再接下去,就是四年之前的噩夢重演。四年前她被押著上了祭塔,這一次,她絕不會重蹈覆轍。
“碧城?”謝則容疑惑出聲。
碧城掙脫開他的手,退後了幾步道:“這祭塔楚家人上得,神官府人上得,不知謝將軍上去以何名義?”
“碧城……”謝則容神色一變,眼中淩厲閃過。
碧城暗自握緊了拳頭,她當然知道現在並不是發難的最好時機,不過謝則容何其謹慎,他若是猜想不到她今日會有動作就不是謝則容了。她如果真跟他上了祭塔,沒有人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所以,看似不合適的此刻才是她的最佳時機。
“碧城,孤並不想與你……”
“這祭塔是我燕晗朝綱重地,本宮倒不知,什麼時候亂臣賊子也有上祭塔的膽量了。”
“碧城!”
“謝則容,你誘先帝沙場喪命,殺楚氏旁係皇親,囚本宮於天牢,縱容奸佞橫行朝綱,殺賢良,勾結朱墨,害薑梵大神官性命,殺神官府兩百餘神侍,今日史官在場,友邦使臣在場,文武百官在場,本宮與你清算一下,再論上不上祭塔,如何?”
琴音驟停。
司舞們茫然立在當下,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謝則容眼圈通紅,眼裏的光芒瘋狂而又執拗。他道:“繼續。”
司舞們卻不敢動了,因為就在碧城話音剛落下不久,祭塔周圍竟然出現了許多侍衛,把所有人都團團圍了起來。這些侍衛與禁衛不同,侍衛一般在這種場合是不被允許接近的,但是他們卻像是早就埋伏在四周一樣,隻等一聲令下就忽的從各處閃現了出來。
……侍衛?
碧城微怔,卻見著侍衛忽的拔出刀刃,刀鋒對準的赫然是朝中的文武百官!
“謝則容你——”
謝則容在這一瞬間拽住了碧城的手腕,把她狠狠扭轉倒了自己胸`前,讓她背對著他麵相朝臣。冰冷的聲音在她耳畔回蕩:“你說你以江山為重,要不要猜一猜,這些人一齊死了,你的江山會變成什麼樣?”
“謝則容,你瘋了……你這是在亡國……”自古亂臣賊子謀逆,隻見過殺皇親殺忠臣,卻沒見過真的把整個朝堂趕盡殺絕的,她做了好充足的打算鉗製謝則容動作,卻從來不敢設想他竟然會瘋狂到這地步!朝中排得上名位的大臣都在這塔下,他如果對他們趕盡殺絕……就算是外族入侵,對朝臣也多是招降為主。如果他在這裏開殺戒,如果他們死了,燕晗一夕之間就會覆亡!
從古到今,千百年來從未有人有如此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