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兩人倒睡得好。何筱半夜醒來,隻聽見兩人淺淺的呼吸,均勻而綿長。她笑自己到底是年紀小,心理素質根本比不上活了大半輩子的人。坐在行軍床上發了會兒呆,她批上軍大衣,推開門,悄悄走了出去。
整個一層樓都很安靜,除了護士站裏值班的護士外,走廊裏也就隻有她一個人了。何筱默默地走到一頭,透過窗戶看外麵的月色,漆黑一片,看不到半點星光。
在原地靜立了許久,何筱感覺到雙腿有些麻木,才裹裹衣服,坐到了一旁的長椅上。她不急著回去,反正躺在那裏翻來覆去,還不如在這裏安靜地坐一會兒,免得吵到父母的好眠。
有點無聊,她掏出手機來玩遊戲,可心思不在這上麵,玩了幾盤全是輸,莫名地何筱覺得有些沮喪。把手機扔到一邊,頭靠到牆上,慢慢地閉上眼。黑暗之中,隻能聽到自己咚咚的心跳聲,還有一陣漸行漸近的腳步聲。
這麼晚了,還有誰會過來?
她慢慢地睜開眼,撞進一雙熟悉的幽黑的眼眸之中,之後,微微有些訝然。
程勉看見她也有些意外,他頓了下,快步上了樓,走到她身邊,低聲問:“這麼冷的天,怎麼坐在這兒?”
何筱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他彎下腰,把她軍大衣的扣子全給扣上了。她輕輕笑了下,抓住他的手臂:“你怎麼,現在過來了?”
程勉隻低著頭,悶悶地說:“你要是肯告訴我,那恐怕我能來的更早。”
何筱嘟了下嘴:“告訴你幹嘛?反正都是等。”
程勉可沒被她這覺悟感動了,依舊沒好聲氣地對她說:“別在這兒坐著了,起來,回病房去。”
“我不想回去。”她不鬆手,“回去也睡不著,你陪我在這兒說會兒話好不好?”她望著他,昏暗的燈光下兩隻眼睛分外清透。
程勉回望過去,就知道拔不開了。他伸手,輕輕刮了刮她的鼻子,算是答應了。^思^兔^在^線^閱^讀^
入夜之後,長椅非常涼。
程勉把何筱抱了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何筱也就順勢窩進他的懷中,感覺十分溫暖和舒服。
“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天晚上。”程勉說,“打你電話怎麼也打不通,接到趙老師電話才知道何叔叔住院了,你這邊倒是清淨,一個消息都沒有。”
何筱在他肩膀上蹭了蹭,仿佛是在示好。程勉低頭親了親她柔軟的長發:“什麼時候出結果?”
“明天。”
“這麼說我來得正好。”他笑了,“我陪你,一起等。”
何筱嗯了聲,沒有多餘的話。
程勉將她圈的牢牢的:“困了?”
“沒有。”她放低聲音,“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什麼事?”他問。
“一些舊事,都是關於老何跟老田的。”何筱笑了下,慢慢回憶,“昨天上午,老何不知鬧什麼脾氣,一直不要喝藥。我媽一氣之下就說早知道你這麼難伺候,當初就該堅決退婚。老何聽了還特得意。”
程勉揚了揚眉毛:“伯父伯母年輕的時候還鬧過這麼一出?”
何筱也覺得有趣,“我也是才聽說。”
老何年輕的時候家裏很窮,雖然他人長得不錯,但肯嫁給他的人不多。用田女士的話說她是年少無知才答應跟他見的麵,定親沒多久她就後悔了,想退婚,就寫封信寄到了部隊。
當時老何在通信營下轄的一個傳真站,是站裏有名的結婚困難戶,好不容易家裏給介紹了一個,還沒高興幾天,就接到了女方的退婚信。受不住打擊,當夜就開始發燒,一燒就燒了好幾天。站長沒辦法,就給老何的未婚妻田瑛寫了一封信。正文第一句話,上來就是:我們一致認為,何旭東,是個好同誌!
“我媽頂不住組織的壓力,就收回了退婚信,等到過年我爸休假回家,兩人就把婚給結了。”
程勉聽著,靈機一動:“原來還有這麼一招啊,那下回咱也試試?”
何筱斜他一眼,手伸出來提了提他的耳朵:“少打歪主意。”
程勉笑了:“後來呢?”
後來?後來不過就是一對平凡夫妻的瑣碎日子。那時老何級別不夠,有了孩子也隻能把妻女留在家裏。爺爺奶奶因為何筱是個女孩兒,對他們關心很少,田瑛就隻好一個人在家帶孩子,所有的苦楚都自己吞了咽了,等到老何放假回家的時候,看見瘦的麵色枯黃的妻子,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可惜他是個孝子,沒法兒對父母的做法說些什麼,於是直到何筱四五歲的時候,老何提了幹,部隊給安排隨軍,他們的生活才好了一些。
“在我印象當中,老何一直都是個好爸爸、好丈夫。他對我媽的寵溺和包容程度你簡直無法想象,當然,他也很疼我。他常說,在我們家,他最沒地位,隨我們使喚。”何筱說著,唇角微彎,“其實我知道,這些年來,他都在盡力地補償我們,尤其是我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