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禮澤沒有回答蘇筱葵的問題,而是抬手托起下巴,靜靜地盯著她,近乎放肆的目光渀佛在打量一件珍貴的藝術品。
細細品了一口茶,他毫不避諱地說道:“蘇小姐,你是我見過的記者中最漂亮的一位。”
“是嗎?謝謝!”蘇筱葵淡定自若地向他表示感激,白皙的麵孔隱隱浮出一抹紅雲,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臉頰發燙。
其實,她做記者八年來,聽到的恭維話何止千百,以前的采訪對象說她年輕漂亮,如今的受訪者說她幹練專業,無論出自真心,還是假裝虛偽,她都沒在意過,唯獨邵禮澤這句可信度最低的“恭維”,竟然讓她放在心上了。
“邵先生,我們一邊喝茶,一邊進行采訪,可以嗎?”蘇筱葵將錄音筆放在茶幾上,攤開手中的記事本,執筆輕輕問道,“您什麼時候開始學習鋼琴的?”
“七歲。”
“那麼小的孩子,是怎樣對鋼琴產生興趣的?從小就很喜歡嗎?還是……受到家裏人的熏陶,抑或其他特別的原因?”
“嗯,是有些特殊原因。”邵禮澤望著蘇筱葵專注認真的模樣,唇畔勾起一道惡作劇般的笑意。
沒錯,他並不是外人看到的那樣溫文爾雅,親切隨和哦。
蘇筱葵饒有興致地盯著他,黑眸中閃爍著星辰般燦爛的光芒。
“邵先生,請務必向讀者說一說。關於你的鋼琴啟蒙,你的很多支持者、擁戴者都願聞其詳呢。”
“七歲那年,一天放學後,我經過路邊一家樂器商店。當時,店裏有幾位女中學生站在鋼琴周圍,其中一位在彈奏……”
“然後,你被那位中學生的琴音吸引住了?”蘇筱葵一邊忙著記錄,一邊適時地想要挖掘出更多讀者關心的問題。
邵禮澤抿了抿唇,非常肯定地搖了搖頭:“吸引我的,不是鋼琴,而是那位中學生姐姐哦。很遺憾,當時太多人在場,我無法看清她的麵孔,但是,她們走出商店的時候,那位姐姐說,她喜歡鋼琴王子。所以……我暗暗告訴自己,一定要學好鋼琴,做她的鋼琴王子,希望她某天能夠聽到我的琴聲。”
蘇筱葵放下記事本,毫不吝嗇地讚歎道:“邵先生,采訪你之前,我很佩服你的毅力和堅持,現在,我要增加一項,就是你對感情的執著。確實有些意外,你竟可以為初戀情人十多年如一日地練習鋼琴,還取得了如此輝煌的成績,相信她看了我們的專訪後,一定會被你深深感動的。”
“這麼說,蘇小姐已經感動了?”邵禮澤輕笑,眸光清澈而深邃。
他說的那個女中學生明明就是蘇筱葵,難道時隔這麼久,她真的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了?
“請問,邵先生,您還有什麼要補充嗎?”蘇筱葵凝眸注視他,狹長卷翹的睫毛如蟬翼般眨動,在眼瞼處灑落一道道清影。
邵禮澤倏地靠近她,低沉溫潤的聲音在她的耳畔冉冉而起:“筱葵,你喜歡彈鋼琴嗎?不介意的話,可否與我共同彈奏一首曲子?”
灼熱的呼吸撲在蘇筱葵的臉頰,溫熱曖昧,帶著十足的男性氣息,她怔了怔,本能地向後閃身,眸子裏卻映出了邵禮澤若無其事的調侃笑容。
這個家夥,居然在戲耍她!
蘇筱葵頓時怒火中燒,白皙的麵孔因氣憤而愈顯粉紅,不過,她入行這麼多年,什麼樣的采訪對象沒見過,邵禮澤耍的這些小把戲,根本難不住她!
“邵先生,請稱呼我‘蘇小姐’,我想,我們還沒有熟悉到直呼名字的程度。”蘇筱葵迅速恢複常態,舀起記事本,鎮定自若地說道,“邵先生,聽過剛才的啟蒙故事,我是否可以推斷,您比較喜歡成熟的女性呢?一個七歲的孩子,為了喜歡的中學生姐姐,十多年堅持學習鋼琴,不是普通人能夠輕易做到的事。”
“嗯,這一點,我不否認。”邵禮澤眼底躍動著明顯的笑意,那樣漫不經心,那樣玩味十足,“蘇小姐,如果貴社同意,我希望對那位初戀姐姐說一句話:‘我在等你,請來到我的身邊好嗎?’。蘇小姐,專訪報道中,請務必寫上這句話。”
蘇筱葵默不作聲,緊緊蹙起兩道彎如新月的柳眉,仰起頭,目不轉睛地盯視邵禮澤。
他,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刊登征婚信息?尋找初戀情人?還是進行酸溜溜的愛情告白?
這個家夥,是不是太看輕《先鋒》雜誌了,居然把他們雜誌社當成了婚姻介紹所!
“邵先生,采寫報道是我的份內工作,怎樣安排報道內容,也是……”
“啪!”
邵禮澤手中的茶杯突然掉在地麵,摔得四分五裂,玻璃碎片熠熠閃光。
“邵先生,你怎麼啦?”蘇筱葵見他雙手按壓在腹部,麵容因痛苦而稍稍扭曲,不由得擔心起來,“邵先生,你……你哪裏不舒服嗎?”
“我,我……”邵禮澤躬身蜷縮在沙發裏,兩道星眉擰成了“川”字,薄唇漸漸失去血色,蒼白而幹澀,“筱葵,我胃疼,胃疼……”
“那,那我們馬上去醫院!”蘇筱葵急忙起身,卻被邵禮澤拉住了手腕,深邃漂亮的眸子一動不動地望著她,而他的眼底,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竟躍動著晶瑩如水的淚花。
“筱葵,這是我的老毛病……主要是太餓了,才會犯病。”
什麼意思?
蘇筱葵不解地搖了搖頭,有些尷尬地問道:“你,你不會沒吃午餐吧?”
“何止午餐?”邵禮澤渀佛一下子來了精神,他更加用力地抓緊蘇筱葵的手,可憐兮兮地慨歎道,“今早主辦方突然有事要商量,我還沒來得及吃早飯就趕去了,直到你來采訪之前,我什麼東西都沒吃過。”
看著他有氣無力的模樣,與生俱來的母性情懷在蘇筱葵身上顯露無疑,她蹲下身,像安慰孩子一樣,慨歎道:“虧你還是赫赫有名的鋼琴家,怎麼連基本的生活常識都不懂?空腹喝茶,當然會胃痛了!唉,采訪暫時中止,你先去吃東西吧。”
“可是……”邵禮澤故作為難,眸底波光流轉,“難得抽出時間,接受筱葵的采訪,我卻……筱葵,我真的很餓很餓,能不能拜托你,幫我煮點兒東西吃呢?這樣一來,我們還可以繼續未完的采訪,你會答應嗎?”
蘇筱葵微微一怔,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本能地,她想拒絕,不為其他,隻因為她對廚房裏的事完全不在行,出醜還是次要的,她最擔心,根本無法為邵禮澤做出一餐能吃的飯菜。
不過,邵禮澤並沒有給她說出苦衷的機會。
“筱葵,不行嗎?”
“筱葵,我求你了。”
“筱葵,你忍心看著我……”
“好,我答應。”蘇筱葵終歸抵擋不住邵禮澤的唐僧式轟炸,隻能舉白旗投降,甚至在驚慌之中忽略了邵禮澤眼底那抹慧黠而得意的笑,“不妨告訴你,我隻會煮方便麵,如果你能接受,我就……”
“嗯,我最喜歡吃方便麵。”
邵禮澤頻頻點頭,黑亮的眸子裏閃爍著璀璨的光芒。
筱葵,我終於來到你的身邊了,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輕易放開你哦。
蘇筱葵在辦公室裏走來走去,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放在腰間,白淨的麵孔時不時浮出幾縷慍怒之色。同事和下屬們各個不敢出聲,隻是偷偷抬眼望著她,不明所以地麵麵相覷:發生了什麼事?資深老道的蘇筱葵記者也會如此煩躁不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