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方應看正拿著軟軟的紗布,溫柔的給他擦著身子,洗掉血汙。
葉開突然有點不懂,這個人的心到底是什麼樣的。
葉開是個勤學好問的人,於是他張了張嘴,用極弱的聲音問道:方應看,你有心麼?
方應看耳力極好,看葉開醒了,便俯身吻了吻他的眼睛,在他耳邊輕聲道:有心。
葉開閉上眼睛,又問道:那你的心裏,有什麼?
方應看道:有你。
葉開道:還有呢?
方應看繼續給他擦洗著,漫不經心,卻又十分認真,道:我原本被人說是無心無情的,後來於著你,就有了一個不大的心,心裏也隻容得下一個你。
葉開十分想不相信這人,可是還是騙不過自己一顆心,他道:那你的那些野心呢?你的抱負呢?都藏到哪裏去了。
方應看道:那些是放在腦子裏的。
擦著葉開的手的時候,又補上一句“你也在我腦子裏”。
葉開突然覺得這個人,其實有些可愛。
他問道:你為什麼要那簪子。
方應看放下手中的事情,認真的看著他,道:為了腦子裏的事情。
葉開道:非要做不可麼?
方應看道:本來不是,可是你騙了我以後,我不得不這樣了,不拿到簪子,可能會死,不是被皇帝殺死,就是被金人殺死。
葉開盯著眼前這個男人,直覺告訴自己他並沒有說謊,隻是他不懂為什麼這人突然敢告訴自己了。
方應看看著葉開,苦笑了一聲,繼續給他清理。
一個人要是有了心,有了情,總是會軟弱的,會產生依賴,想要依靠一下。
方應看覺得有些累了,可是他知道,路是自己選的,隻能自己走下去了。
葉開覺得自己如果不說點什麼,這個人好不容易熱起來的一顆心又會冷下去。
可是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第18章 章十八
章十八
屋子裏安靜的就像盤古剛開天地、萬物尚未出現那般。
風刷過葉子的聲音簡直大的可怕。
方應看輕輕將葉開帶入懷中,給他擦著後背的傷口。
葉開聽著他穩健的心跳,突然有一瞬間迷惘。
自己和他怎麼會發展成這樣的關係。
剪不斷,理還亂。
他已經猜到方應看要做什麼了。
方應看原本就已經富可敵國,可是他還是需要那批寶藏。
不僅僅是貪婪,更可能是因為他做一件很花錢的事情。
比如戰爭。
古往今來,戰爭一直是一個國家最昂貴的、卻又不得不支付的開支,就算老百姓為此怨聲載道,也必須花這樣一份錢。
戰爭是開國的手段,是穩定的手段,是開拓的手段。
雖然成本是錢,是命,但是是百姓的錢,是百姓的命,與上位者無關。
所以他們不在乎一場兩場戰爭,他們隻在乎戰果。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勝者肆意揮筆,對自己歌功頌德。
敗者失意退場,消失在曆史之中。
勝者為自己寫就的千秋佳話,傳播的萬裏美名,細細看來,是百姓的血肉,側耳傾聽,是百姓的哀嚎。
就算敗者退場的車轍,一道道,一條條,也都鏨刻在累累白骨之上。
葉開自知沒有治國平天下的本事,更明白曆史的洪流更不是一介小小凡人可以阻止、改變的。
萬般皆有命定,半點不隨人心。
他隻想爭一爭,他隻想為百姓免去一場尚未發生的,並且就算發生了也沒有意義的戰爭。
如果必要,他會犧牲這個男人。
這個正在幫他溫柔清理傷口,細細給他上藥的男人。
就算不舍。
葉開似仙,所以他有大愛,愛天下蒼生,所以他會阻止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