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跟著被貶瓊州,害得阿芷在那茹毛飲血的地方長大,沒過上一天好日子,我每每想起都覺心酸無比。”
蕭越及時抓住重點,臉上的驚愕快要飛出,“當初竟是你慫恿他麼?”
“是又如何?他自己掙不到一個好前程,我不過拿話激他兩句,他便耐不住要往邪僻的路子上走,怪得了誰?”
蕭越恨不得立時給她兩個耳光,眼看著手已高高舉起,卻始終不忍落下——蕭姌猶自梗著脖子,眼裏滿是倔強,她從小就是如此,天不怕地不怕,這一種寧死不屈的性情不知道是像誰。
蕭越想起自己那一貫陰沉抑鬱的父親,以及永遠柔和淡漠的母親,他始終記不起自己是否曾得到過這兩人真心的疼愛——盡管他現在已是皇帝,坐上至高無上的寶座,可以肆無忌憚地愛人,而無所謂被愛。
這個妹妹終究是被疼壞了,蕭越歎一口氣,高舉的手軟軟垂下來,“罷了,你問心無愧就好。”他轉換了話題道:“這幾日你都住在哪裏?”
蕭姌扁了扁嘴,“出了嫁的女兒當然不能在娘家久住,我央尚書夫人賃給我一所宅院,如今阿芷也安置在那裏。”
“堂堂大慶公主怎可寄人籬下?”蕭越嗔道,“明兒你就搬進宮來,朕會命人盡快修建一座公主府,等好了你再過去。”
這正是蕭姌想要的,她笑容可掬地作了個揖,“多謝皇兄。”一麵覷著蕭越的臉色,試探著道:“那厲婕妤……皇兄是否很寵愛她?”
“是又如何?”蕭越不置可否。
蕭姌越發蓄起笑意,“難怪,臣妹一見她就覺得溫柔可親,忻兒也像極了他母親,都是可疼的人兒。可巧,阿芷與忻兒年紀相若,皇兄您看不如……”
蕭越看出她的企圖,冷眼道:“你這算盤打得也太早了,阿芷太小,你這當母親的就這樣籌謀起來,等孩子大些再說吧,這會子不必著急。”
蕭姌還想進一步勸說,看到蕭越麵容冰冷,知道自己失之急躁,隻得低低道:“是。”
她待要退出去,又聽蕭越負手道:“朕會派人將陳之玄的靈柩扶回京城安葬,你也該把那些不該有的心思收起,還有這身衣裳,趁早也給朕換下來。”
蕭姌愣了一愣,終究不敢違抗,隻得點了點頭。
次日一早,厲蘭妡就去拜見太皇太後,太皇太後卻又臥倒在床。剛搬來繡春館時的神采奕奕如同曇花一現,無法持久。
厲蘭妡溫柔地在床邊侍藥,烏黑的羽睫微微垂下,像鴉翅的暗影。她憂愁道:“才幾個月沒見,太皇太後怎麼又病了呢?早知如此,臣妾就不該隨陛下出去,留在這裏伺候您才好。”
“人老了總是三災九病的,加之如今入了冬,難免看著嚴重,其實不妨,開了春就該好了。”消瘦的老婦人喘著氣,將見了底的藥碗放在案邊,碗底還殘留一層棕黃粘稠的藥汁,“哀家這病發作也沒幾日,正好和嘉也在,有她照料,倒不怎麼難受。”
“公主?”厲蘭妡一愣。
“是啊,”老婦人輕輕瞟來一眼,“你已經見過她了吧?”
看來蕭姌對待太皇太後也很盡心,這倒是一樁妙聞。厲蘭妡很快笑道:“見過一麵,和嘉公主風采卓絕,氣度高華,隻此一麵就令人難以忘懷。”
太皇太後輕輕咳嗽起來,厲蘭妡忙用手帕替她接住,免得痰唾外溢,但聽老婦人緩口氣道:“一個死了丈夫的女人,還能這樣精心修飾,的確難忘。”
厲蘭妡不知如何接口,隻能低眉順眼地在旁邊靜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