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按摩肩背,手法格外柔和,口中道:“陛下枯坐了一夜,身子都有些僵硬了。”
蕭越在床上盤膝而坐,微微闔目,“這些事交由下人就好,你現有著身孕,無需這般勞累。”
厲蘭妡巧笑嫣然:“橫豎也不是什麼重活,再者,臣妾與陛下到底親厚些,輕重容易拿捏,怕下人們不知道分寸,傷著陛下就不好了。”
“你的手法的確嫻熟。”
厲蘭妡笑得更甜,“所謂熟能生巧,臣妾早前伺候太皇太後時,也時常做這些活計,早就習慣了。”
她總在無意中巧妙地透露出自己曾經的苦況,將自己塑造得楚楚可憐,男人們最吃這一套。
蕭越沒有說話,興許是累了。
人在帶點困意的時候最容易聽進別人的言語,厲蘭妡覷著他的臉色小心道:“其實,臣妾今日沒有出場表演,一半固然是自己無才,另一半,實非心中所願……”
“怎麼,你覺得甄貴妃的提議有何不妥麼?”
厲蘭妡笑得很委婉,“貴妃娘娘的心意固然是好的,隻是……臣妾覺得,身為女子,尤其是陛下您的妃妾,總不好太過張揚。今日晚宴上固然來的都是家眷,可也得講個分寸不是?叫咱們姐妹一個個輪番上台,弄得跟街頭雜耍藝人似的,臣妾私心覺得不大體麵……”
蕭越沒有接她的話,厲蘭妡也沒有再往下說。哪怕說別人的壞話,也不能太明顯了,點到即止就好。她費了這一番功夫進讒,蕭越總能聽進一句半句,如此日積月累,他對甄玉瑾的厭惡便會逐漸加深,終有滴水穿石的一天。
甄玉瑾在夜宴的第二天就病倒了,幾至不能起身,宮務於是都撂到賈柔鸞擔上,令她忙上加忙。厲蘭妡本以為她是裝病,派人細細查訪才知,原來真病下了——興許因為前些日子練舞太勞心勞力,又不得成功,由情緒的變化引發身體的變化,令她不適。
數日之後,一輛馬車堂皇地停在皇宮的西門口,上頭印著的不是皇族中人慣用的式樣,而是丞相府的家徽。轎簾掀開,一位氣度高華的中年美婦踩著奴仆的背款款下來,從偏門一徑來到墨陽宮。
甄玉瑾正倚在枕上小憩,下人們忽報甄夫人來了,甄玉瑾一驚,正要下床相迎,她母親已經快步走近,捉著她的手急急道:“聽說你病了,你父親急得不得了,非讓我來瞧瞧你。”
甄玉瑾眼中掉下淚來,“女兒不孝,讓爹娘憂心了。”
甄夫人不讓她起身,按著她的手背道:“你究竟怎麼樣,請過太醫了嗎?嚴不嚴重?”
“娘放心,不是什麼大病,好好養著就沒事了。”甄玉瑾勉強道。
甄夫人眼光何等銳利,一眼看出她心病更甚於身病,當下歎道:“即便你不說,我和你父親心裏也都清楚。這皇宮看著這樣大,其實不然,裏頭有個什麼風吹草動,一眨眼的功夫就都知道了。娘雖然足不出戶,外頭的風言風語照樣能傳到耳裏,加上方才來這兒荷惜也提了幾句……”
甄玉瑾立刻嗔道:“荷惜,你跟夫人說了些什麼?”
荷惜連忙跪下,甄夫人怨道:“即便荷惜不說,你便打算這樣一直瞞著我麼?那個厲美人惑亂聖心,接連有孕,攪得滿城風雨,連累你吃了不少苦楚,你真以為別人都蒙在鼓裏呢?”
甄玉瑾無言以對,唯掩麵而已。
甄夫人歎道:“說來總是吃了沒孩子的虧,在這宮中,哪怕得到的榮寵再多,倘若沒個孩子傍身,總是無依無靠,有發愁的那日,唉,要是你早為陛下生下一個小皇子就好了,何須像現在這樣憂心忡忡的……”